世民回到秦王府時子時已過,他拖着疲憊的身子走進阿璃的寝殿,這是他這幾年養成的習慣,無論多晚回來都要來看看阿璃是否已經安睡。可是寝殿沒有人,他問婢女,“王妃呢?”
婢女答,“王妃帶着四名護衛戌時便騎着馬出府了,但她沒說要去哪裡。”
世民眉頭緊鎖,帶着四名護衛說明要去的地方存在一定危險,騎着馬說明路程肯定不近,那麼,這是哪裡呢?是什麼地方值得她在今夜這個時候還冒險前去呢?
不消多久,他便想到了一個地方,“懷安。”他高聲疾呼,人也早已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世民連夜帶着三百精兵将蘭園團團圍住,然後直奔園中那處燈火通明的臨湖居所,他命将士們守在外面,自己和懷安走了進去,屋中很安靜,放眼望去,堂中另一側一襲淺綠裙衫的阿璃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正一臉驚懼、淚水汪汪的望着他們。
“阿璃。”世民的心都抽痛起來了,而懷安早已飛奔過去,扯下她口中的布團,砍斷柱上的繩索。
“你還好吧。”世民疾步朝她走去,她點點頭,亦快步向他走來,兩人在中途相遇,緊緊擁抱在一起,突然寒光乍現,一柄雪亮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胸膛刺來,他下意識的輕巧一閃,與匕首擦身而過,隻斟斟劃破一點表皮…
他口中驚呼,“你不是阿璃?”
而手下早已朝她揮出一掌,對方也反應極快,幾乎與他同時,将手中的匕首刺進了他的手掌,兩人同時倒地,但懷安手中的劍指向了苾月的喉間。
懷安問:“大王,你沒事吧?”
世民搖搖頭,“沒事。”然後從懷裡拿出藥粉灑在傷口上。
苾月毫無驚懼,不死心的問:“我哪裡學得不像嗎?你怎麼看出來的?”都說最高級的獵人通常以獵物的形式出現,所以她謀劃這整整一天一夜,以為這次一定可以一擊命中。
世民正割下袍邊自行包紮,這時才朝她冷冷的望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如何看出來的,面前這個女人穿着阿璃的衣服,作着阿璃的打扮,頂着一張與阿璃一模一樣的臉,就連臉上嬌弱驚懼的神情也一樣,一切似乎無懈可擊,但可能是他們相擁的那一刻,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以及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讓他瞬間覺醒,他才會反應如此之快。
世民已經包紮完畢,起身慢慢踱到她旁邊,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她,她也一臉憤恨的望着他。
“阿璃呢?”他問。
苾月嬌笑道:“找她作什麼,我不才是你名副其實的王妃嗎?”
“你也配?”冰冷的聲音透着絲絲嫌惡從她頭頂響起。這個本應是他明媒正娶、一生相守的妻,此刻兩人卻如仇敵見面彼此厭憎,這也是他第二次見她,但僅有的兩次見面他們都大打出手,都想置對方于死地。她的存在一直是他這幾年的噩夢,所以他一直沒有停止過追殺她,他想,她亦如此,因為後來他屢次遇到一支專門針對他的暗枭組織,排除了太子與齊王的嫌疑後,他想應該是她所為。也好,此仇此怨也該有個了結,今日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見她了。
“呵呵。”苾月不以為意,幸災樂禍道:“我是不配,但她也當不成了。”
“說,阿璃在哪?”世民搶過懷安手中的劍,劍鋒貼近了她喉間的皮膚。
“如果我不說呢。”苾月微微擡起頭,倔強的望着他。
“那就死。”劍鋒太利,怒意之下世民劃破了她的皮膚,鮮血緩緩滲出來。
“好像我說了就不會死一樣。”苾月嘲笑道。
世民一愣,是啊,就算她說了,他也沒打算讓她活。所以既然都是死,于她而言,她為什麼要說呢。世民和緩了語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她也是你的親妹妹,她有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趕盡殺絕。”
“她是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但你有,這麼多年你一直在追殺我,當我不知道嗎?夫妻一體,她自然要分擔你的罪孽。”
“那你沒有反擊、沒有報複嗎?三年前東郊巡營回城柳南村那次,兩年前漠北回來牛家梁那次,難道沒有你的份?”世民大聲反駁道:“既是我一個人的罪,那你沖我來好了,為什麼要牽連她。”
頓了頓,世民又道:“這樣吧,過去的事我們不提,如果你交出阿璃,并且她安然無恙,我......我可以網開一面。”如今他不得不妥協。
“可是,已經晚了。”苾月手指向外面,笑得燦若桃花:“你們看。”
這時他們才發現外面已經火光沖天,這座房子似乎也燒着了,火勢正蔓延過來。
“大王,快走。”懷安一手提起苾月,一手拉起世民急步往外沖去。
外面各處篝火越燒越旺,似乎整個園子都燒了起來,将士們正亂成一團四處救火。而他們所處的這所房子不知先前淋了什麼,火勢尤為迅速。
“你這個瘋子。”世民聲嘶力竭的喊道,“快救火。”看這陣勢,阿璃可能還關在屋内,念及此,他便毅然轉身沖向已經着火的房子,懷安竄上來一把攔住他。“不可以,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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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
“不。”懷安死死抱住他。
“哈哈哈哈。”苾月笑得開懷恣意,指着世民與懷安道:“今天,誰也别想活着離開這裡,不管是你,你,還是她,都得死,我得不到的,你們也休想得到。”
今天她本就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雖然她口口聲聲問阿璃,想生還是想死,那也隻是她想從阿璃的口中聽到一句“想生”,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嘲笑她,她也隻不過是一個虛有其表、貪生怕死的小人,可惜最終她沒有聽到。她今天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引來李世民,然後與他同歸于盡。因為隻有阿璃才能把他引來,她如願了。
她真的好恨,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成了太子的嫡子,不久的将來就是太子,然後是天子,眼看着近一年來建成對她的寵愛更勝往昔,呵護備至,眼中漸漸有了情,她也開始回心轉意,心想着一家三口就這樣過下去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誰,将她的美夢打破,讓她失去一切,就是面前站着的這個叫李世民的人啊,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建成報仇,殺光秦王府所有來此的人。
眼下她的願望即将實現,她轉身欣然跑向前面那片熊熊燃燒的灌木叢,“殿下,我來了。”她喃喃低語,臉上帶着少有的柔情,奔向那片已被火舌吞噬的火海,就像奔赴一場華美的浪漫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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