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郡謝氏和琅琊王氏的目光被他事吸引。尤其是陳郡謝氏,正忙着暗中布局,待桓豁上表之後,順利接手揚州牧。一時之間,同樣無暇和郗愔争鋒。故而,郗愔在朝中的權柄一日高過一日,幾乎超過當年的桓大司馬。桓溫坐鎮姑孰,生前并未接受丞相之職。郗愔則不然,司馬曜登基後就官至丞相,手握北府軍,又掌控建康東側門戶,就表面來看,對建康的威脅性絲毫不亞于桓溫,甚至高出兩三分。不知何時,建康城内傳出流言,将郗愔同王導作比,更隐隐指向王敦。僅是王導也就罷了,王敦可是曾發動叛亂,險些改朝換代!這和說他要造反幾乎沒什麼兩樣。仔細深想,流言表面是說郗愔權重,恐有不軌之心,事實上,背後還帶着王謝士族。不小心應對,雙方都會被帶進溝裡,濺上一身泥點。流言愈演愈烈,建康之外都有耳聞。提起郗愔就會提到王導王敦,提到後者就避不開&ldo;王與馬共天下&rdo;。每每提出這句話,勢必會讓人聯想到皇權衰微,士族權重,将天子視為傀儡。如果不慎重處理,結果恐不好收拾。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絕非王謝士族所為。他們腦子發抽才會給自己挖坑。為弄個清楚明白,陳郡謝氏、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派人暗中去查,幾經輾轉,線索隐隐指向城内的吳姓士族。查出這個結果,既在預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自元帝渡江,吳姓士族的權柄不斷被僑姓蠶食。從當年指着王導的鼻子罵&ldo;伧人&rdo;,到如今被朝廷邊緣化,雙方的矛盾幾乎不可調和。以雙方的關系,抓住機會落井下石并不奇怪。得到健仆回報,謝安和王彪之不由得深鎖眉心。這樣的布局和之前的手段大為迥異,他們實在想不出,吳姓之中誰有如此手段。謝安等人無解,卻也不能直接找上門,讓吳姓士族派出的人閉嘴。為今之計,隻能以不變應萬變,沉默一段時日,等着流言自己消失。歸根結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這句話用在這裡并不十分合适,但同樣能說明問題。有些事越解釋越黑,反而不如不解釋。更何況,流言主要攻讦郗愔,自己跳出來辯白,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讓世人覺得不對,為流言推波助瀾。台城内,司馬曜聽人回報,頓時大感痛快。他實在憋屈得太狠,難過得時間太長,心理已有幾分扭曲。對他來說,縱然得不到實質性的好處,能讓郗愔謝安等人吃癟,也足夠暢快一回。司馬道子入宮觐見,正遇上司馬曜拊掌大笑,命人送上佳釀,要借興頭暢飲。&ldo;阿兄。&rdo;司馬道子行禮,被喚起身,坐到司馬曜對面。見司馬曜仍笑個不停,神态中竟有幾分瘋癫,司馬道子心生疑惑,皺眉問道:&ldo;阿兄因何事高興?&rdo;&ldo;何事?&rdo;司馬曜端起羽觞,仰頭一飲而盡,大叫一聲痛快,笑道,&ldo;城中流言,阿弟可曾聽聞?&rdo;&ldo;确有耳聞。&rdo;司馬道子點頭,道,&ldo;阿兄是為這事高興?&rdo;&ldo;不該高興嗎?&rdo;司馬曜呵呵笑道,&ldo;自登基以來,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這憋屈的滋味也該讓他們嘗嘗!&rdo;司馬道子先是一愣,繼而仔細打量着司馬曜。自到封地赴任,他學到很多東西,看清了許多之前看不清的事。流言起得實在奇怪,王、謝士族追查源頭,他也曾派人查探。哪怕手段不如前者,知道得不多,依掌握的線索推測,總曉得此事同城内吳姓脫不開幹系。從司馬曜興奮的神态,司馬道子看出幾分端倪,卻又不敢輕易相信。須知元帝當初過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吳姓高門氣焰,最終在建康站穩腳跟。現如今,司馬曜真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尋求吳姓支持?&ldo;阿兄,你可知流言是吳姓高門所為?&rdo;&ldo;知道。&rdo;&ldo;那……&rdo;&ldo;阿弟不用猜,我可以實話告訴你,這事我從最開始就知道。&rdo;司馬曜的笑容漸漸變冷,又端起羽觞,冷笑着送到嘴邊。辛辣的酒水沿着喉嚨流進胃裡,瞬間像燃燒一般。&ldo;阿兄,你有意招攬吳姓?&rdo;司馬道子終于問出口。&ldo;是又如何?&rdo;司馬曜放下羽觞,觞底重重磕在桌上,發出一聲鈍響。&ldo;阿兄,你這是與虎謀皮!&rdo;司馬道子大聲道。他真相撬開司馬曜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都是什麼!招攬吳姓,虧他能想得出來!&ldo;與虎謀皮?&rdo;司馬曜又笑了,&ldo;事情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rdo;司馬道子張張嘴,望見司馬曜的神情,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ldo;阿弟人在臨海,整日逍遙自在,過得順心遂意。我困坐台城,内要敬奉囚困親母的王太後,外要在群臣面前強裝笑臉,老老實實的做個傀儡。&rdo;說到這裡,司馬曜徹底爆發。&ldo;你可曉得,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rdo;&ldo;朝政不能插手,聖旨非由我下,元服之禮,滿朝上下都在看笑話!&rdo;&ldo;到如今,連大婚都要由人擺布!&rdo;&ldo;你知我的妻子是誰?王法慧!她是哀靖皇後的侄女!哀靖如果活着,尚要喚我一聲叔父,如今我竟要娶她的侄女!&rdo;說到這裡,司馬曜雙眼通紅,五官近乎扭曲。&ldo;阿弟,你說,你來告訴我,我能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rdo;&ldo;阿兄,你招攬吳姓,未必能達成所願。&rdo;司馬道子聲音微啞,看了看左右,确定宦者和宮婢早被遣出門外,殿中沒有旁人,壓低聲音道:&ldo;若是繼續下去,早晚會露出馬腳。到時候,阿兄想做個傀儡都不可能。&rdo;高門士族表面風光霁月,真下了狠心,絕不會有半點手軟!司馬曜壓根聽不進去,隻是一味的喝酒搖頭。司馬道子勸了又勸,見對方壓根不聽,難免有幾分洩氣。&ldo;阿弟,我記得你上次離開建康,曾同我商議,欲将幽州納入掌中,怎麼,改變主意了?&rdo;司馬曜突然提出此事,司馬道子愣在當場,思量片刻,立刻覺得不對。&ldo;阿兄!&rdo;聲音瞬間提高,又馬上壓制下去。司馬道子表情中打帶着驚慌,指尖都開始顫抖,&ldo;阿兄,你不是、不是……&rdo;&ldo;不是什麼?&rdo;司馬曜笑容扭曲,隐約現出幾分猙獰,&ldo;我六月大婚,日前已給南康那老婦送去書信,&lso;請&rso;她往建康觀禮。&rdo;&ldo;阿兄!&rdo;司馬道子猛地站起身。他不能繼續聽下去,他得離開,必須離開!他不想陪着司馬曜一起死!&ldo;坐下!&rdo;司馬曜聲音冰冷,&ldo;阿弟,你既然開口問,為兄總要解釋清楚。&rdo;司馬道子臉色煞白,愣愣的看着司馬曜,仿佛不認識他。&ldo;不怕你知道,天子金印不在我手,我找了許久,始終沒有半點線索。唯一的可能,就是已被人帶出台城。&rdo;&ldo;父皇病重之時,新安幾次入宮,那之後,金印就不見蹤影。&rdo;&ldo;她不回封地,執意留在盱眙,必定有所依仗。很可能,金印就在她手!&rdo;司馬曜并不蠢笨,事實上,他的确有幾分聰明。登基這些時日,他想過多種可能,更找來服侍司馬昱的宦者詢問,逐漸掌握線索,矛頭直指司馬道福。可惜後者奔喪後就離開建康,連姑孰都沒去,直接移居盱眙。在幽州境内,南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動她,完全不可能。思來想去,司馬曜打算借六月大婚,将南康和新安引來建康。桓容同行更好,不來也沒關系。隻要困住南康公主,九成能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屆時,逼他辭官交印,乖乖回建康做個人質,将桓氏交給桓沖或桓豁,後者總該記住他這份&ldo;恩情&rdo;。如果桓容不顧及南康公主,休想再有今日的好名聲!&ldo;阿兄,如此行事,天下人又會如何看你?&rdo;司馬道子幹巴巴道。聽完司馬曜的計劃,他腦子裡隻剩下四個字:異想天開!當南康和桓容是傻子嗎?&ldo;如何看我?&rdo;司馬曜哈哈大笑,仿佛聽到十分好笑的笑話,&ldo;我還有什麼名聲可言?如何看我又有何妨?&rdo;司馬道子再次愣在當場。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該怎麼勸司馬曜,徹底打消這個會将晉室拖向深淵的主意。他後悔回建康,後悔來見司馬曜,更後悔……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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