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鐵栓,一個饅頭非要分成三個時間段吃,早上吃一點,中午吃一點,最後晚上吃完,還知道藏起來怕人偷吃了,最不要臉的是,早上那一點吃完了他就看着别人吃,每次都要從他爸嘴裡摳一點出來。全家最煩的就是他了。過年事情多,家裡已經跑了好幾趟代銷點,一會兒是鹽不夠用,一會兒又是炮竹忘記買了。家裡幾個男人也不停歇,其中最慘的就是俞錫臣,他字寫的好看,原先家裡為了省錢就買了紅紙回來讓他寫,筆和墨水是從大伯家借來的。龍飛鳳舞寫了兩行對聯,雖然陳家人看不大懂,但就是覺得好看。這下不得了了,陳媽他們又有可以吹牛的了,非要帶着一張出去顯擺給人看,狗娃狗剩他們也自豪,覺得姑父真了不起,跑出去跟小夥伴炫耀。不過一上午的功夫,生産隊裡都知道陳家那女婿會寫對聯,而且寫的比代銷點賣的還好看。于是那些想着省錢的就跑到陳家來求對聯,也不白寫,一般會帶一兩個雞蛋過來。現在一個雞蛋五分錢,但一副對聯就要掏這麼多,更何況每家每戶最起碼都要好幾副對聯,所以都想着請人寫。但誰叫他們隊裡文化人不多呢,有的識字,但寫出來的對聯跟狗爬的一樣,還沒他們孫子寫的好看。陳媽那個開心的喲,覺得自己女婿真争氣,“好女婿,你認真寫,媽給你打糖心蛋吃,保證吃的你高高壯壯的。”俞錫臣:“……好。”陳玉嬌就在一旁幫忙,俞錫臣每寫完一張她就給放到旁邊晾起來。其實她也有些手癢,但怕引起家裡人懷疑,就硬是壓下去顯擺的心思。不過她會吹,對那些來求對聯的人使勁兒誇俞錫臣哪裡寫的好,什麼這勾提的多麼有力量,還有這一橫,形狀左輕右重,短而有氣勢……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緣故,來的人還越來越多。直到大年三十這一天,俞錫臣才輕松下來。不過這一天更忙了,早上天沒亮陳爸就帶着家裡的晚輩去給祖宗磕頭,首先就是陳爺爺,俞錫臣自然也在,陳玉嬌可是陳爺爺最喜歡的孫女,他作為孫女婿的,肯定要來拜一拜。陳玉嬌月事推遲了十來天,雖然心裡盼着是懷孕,但又一點反應都沒有,能吃能睡,更别說是要吐了,連打個嗝都沒有。又有點不大确定。所以有時候自己都忘記要注意一點了,今天祭祀祖先,她覺得必須要來,自己借屍還魂的,占了人家晚輩的便宜,總得給人家祖先磕個頭。也不知道是她太虔誠的緣故還是祖宗保佑,陳玉嬌回到家後立馬犯惡心想吐,但隻是幹嘔,吐不出來東西,跟上次渾身發冷又有些不一樣。陳媽看了,立馬眼睛亮了,“懷孕了,肯定是懷孕了,這要不是懷孕我就不叫金荷花!”說完立馬朝家裡祖墳方向拜了拜,“咱家祖宗顯靈了,謝謝爸和大姑子保佑,謝謝各位祖宗了。”順了順自己心口,心裡頓時放下了一樁事。她還想着閨女再拖上好幾個月才懷上,那出去真不好說。陳大嫂也在一旁附和,“咱們家這次絕對是要添人了,這孩子真伶俐,選在今天告訴我們。”“還真是,這孩子不錯。”陳三嫂也笑。陳玉嬌捂着胸口不可思議,然後睜大眼睛看俞錫臣。俞錫臣也懵了,和她大眼瞪小眼。他都以為自己算錯了,沒想到就來了,哪怕前幾天就做好了準備,但真正到了這一刻又有些不知所措。大冬天的手心居然冒出了熱汗,不自覺的在褲腿上蹭了蹭,然後想到陳玉嬌剛才還和他們跪在雪地裡,心裡後怕,扶着人去了屋子裡,“你先坐一會兒,我端盆熱水過來給你泡個腳。”想到家裡還有曬幹的艾葉,又轉身去取了點過來,艾葉水泡腳可以驅寒,這還是陳媽跟他說的,家裡幾個孩子冬天洗澡都用艾葉水,不會感冒。陳玉嬌坐在床邊上,整個人呆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盼了好久的孩子真的來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前段時候是驚喜,後來發現居然是空歡喜一場,難受的不行,前些日子又以為懷孕了,哪知道這幾天什麼反應都沒有,頓時漸漸失落起來,現在發現可能是真的了。揉了揉眼睛,有點想哭。懷個孕太難了!俞錫臣端着盆進來時,就看見陳玉嬌揉着發紅的眼睛,噘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吓了一跳,擔心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陳玉嬌搖了搖頭,悶悶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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