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李徽重重地把茶碗摔在木質盛盤上。“朕,要是有你一半命大就好了!”他站起來,沈綏半跪着的腿依然不見有片刻的抖動,“朕當初還以為,沈閣老那鐵了心的老頑固,甯願你死在距離長安千萬裡的沙州,也不死在天子腳下。”“無論死在何處,都是陛下的疆土。”他垂眸,清清淡淡地看着自己的袖角随風輕漾。李徽大笑,笑聲還未終斷,繼而大咳不止。一旁的内侍們戰戰兢兢,無人敢上前伺候。沈綏也隻是看着這位咳嗽不止的帝王,哪怕他因劇烈咳嗽不停抖動的身體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沈綏沒有理睬,目光直直透過了他看着别處一般。沒有人上前攙扶他,沒有人敢碰他。他們深知,這位性情乖戾的李徽早已病入膏肓,在他病樣暴露時,誰碰他,都會掉腦袋。“沈閣老遲早會死,朕也會,”他撐住龍椅扶手,臉上泛起半青半白的病态顔色,“朕的身體,就像這個皇位,被架空了……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哈哈……”“滾!滾滾!”李徽發了瘋,雙臂亂揮亂舞,把桌上擺置的所有東西齊齊扇翻在地。内侍們裝作被吓到的樣子跑開,嘴裡卻發出漫不經心的唏噓的聲音。沈綏站起來,眼睛裡仿佛含着如同幽夜裡懸起來的一盞燈。李徽抓住了他的肩膀,蒼白欲裂的額頭上爆出青筋:“朕從前特别想要你死,你知道麼。葉家沒了,就差你們沈家了,結果你躲去了隴右道!還活着回來了!你們這些所謂的世大家族,都鬥不過袁濂,死了倒好,省去朝廷俸祿!”沈綏微擰眉頭靠近他,李徽從小便讨厭從沈綏身上時不時表現出的這種威壓,他下意識後縮,手肘碰倒了杯子。“陛下如此認為,真叫那些烈士心寒。”李徽從牙縫裡吸氣,緩緩擡起食指道:“回來也好……在朕還能任命官員之前,你說說,想要個什麼職位?承襲丞相位光祿大夫司徒”他瞥見沈綏的佩劍,“哦,骠騎大将軍更适合你是不是?”這是一場交易。李徽予他高官厚祿,他便不得不為李徽所用,成為他奪回政權的棋子。而現今權利最大的一方,對他存有明目張膽的顧忌,倘若兩方皆未讨得好處,他不可能有仕途。沈綏微微昂着頭,斂眸看這位發瘋的帝王,身體紋絲不動,目光如同無聲的哀憫。他張了張嘴,說:“……”作者有話要說:中午再更曾少年懷緒九歲,正當知識啟蒙之際。從前皆由沈綏親自教導,沈綏當下不得空,懷緒又經常到她書館來寫字看書,這事便主動落在了葉栾身上。“李管事說,你是沙州出生長大的。跑這麼遠來長安,你阿爺阿娘可有準許?”懷緒咬住筆杆,眼珠子鼓溜溜地轉,一番費勁心思的遣詞造句後,才決定說:“聽說長安商阜林立,昌盛繁榮,我阿爺阿娘困于沙州,哪裡見過但他們覺得,我還小,走得遠,應當出去多看看。”“長安,當真很好麼?”懷緒那一雙澄明通透的眼睛裡藏不住心事,他看着葉栾若有所思的側臉道:“其實我阿爺是在長安出生長大的呢,他說長安很美很繁華。确實是這樣,但我沒有像阿爺那麼喜歡長安。好在這裡有許多好玩的,我就沒有時候想他們啦。”“嗯,快寫罷。”葉栾斂袖磨墨,懷緒還在握着筆杆,眼睛眨巴眨巴着看她。半晌,好像看出了什麼,湊到她跟前問:“葉阿兄,不喜歡長安麼?一定也是因為愛的人不在長安吧!”“你很聰明。”葉栾知道他說的“愛”隻是指親人之情。她側過頭,不禁莞爾。“那葉郎君的阿爺阿娘呢,還在岷州嗎”“沒有,他們很早就死去了。”她回避了這個問題,答得模棱兩可。懷緒縮回原位,心裡替葉栾難過。他平日裡調皮诙諧,專注書中時倒有幾分沈綏的風範。小半個時辰後,他糾結着一處,始終蹙着眉,然後指着道:“‘成事不說,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我不覺得這句是對的。”葉栾擱下筆,食指輕揉眼尾穴位,問道:“為何?”懷緒滿面急色,小臉擰巴巴地皺在一起,道:“難道因為錯誤變成事實,就可以輕易原諒嗎世上壞人那麼多,那麼多錯事,人人‘既往不咎’豈不亂了套了!”“這句話,是孔夫子對于周朝從前使用栗木供奉土地神牌位做法時所言。”她指了指這句話旁邊的注釋,剛要說話,突然被破門聲打斷。書館中急急忙忙跑進來個人,仔細一看,原是住在同一坊中對門的年青人。他雙手撐在案上不住喘氣,從外面帶來的寒氣在這裡化為一團團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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