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攥着拳頭,看太平的身影遠去,卻不敢松了那一口氣。不能動,不敢動,隻能生生忍着劇痛。直到眼前一陣陣泛白時,我已急得發慌。太平自皇姑祖母在時就受寵,至今時今日早已根基穩固,若非她是女子,李隆基早無任何翻身機會。可就因為她是女子,所以她才要趁今日韋後弑君時沖入大明宮,斬獲一衆罪臣,赢取聲望。隆基,你若不來,便再無機會……&ldo;永安?!&rdo;忽然一個大力将我扯下石凳,始終壓下的血腥猛地湧上,一口腥甜猛地噴出來。單這兩字,就已震得耳中嗡嗡作響。巨大的眩暈感,充斥着每一寸神經,我隻知道被人抱住,卻再也說不出話。&ldo;永安……&rdo;李隆基的聲音就在耳邊,&ldo;永安……永安……&rdo;隻要一句話,隻要一句話。可越是急越心跳的極速,手腕被攥的生疼,像是要生生掐斷一樣的疼。他還是這麼不知輕重呵,當初我為他跪在王寰殿前,也是被他生生拽到膝蓋盡傷……很多很多念頭,斷斷續續地略過,再也連不到一起,就在手腕上的力道盡去時,終是沒了知覺。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成器。他上身衣物已被脫下,盡是縱橫的經年舊傷,還有不少很深的新傷。我隻這麼掃了一眼,就不敢再繼續看下去,隻将視線移到他臉上,太熟悉的臉,從微蹙的眉心,到鼻梁,再到泛白的唇……這個場景太過熟悉,可卻記不起是在那裡。我隻知道是他,就覺得渾身都不痛了,很快走過去,握住他在一側的手。他微微顫了下手臂,并沒有睜眼,緩緩反手,輕握住我的手。這麼個細微的動作,我已哽咽出聲,痛的發抖。如果十年前我沒有擅自将手放在他手上,又哪來這麼多牽絆,這麼多的無能為力。……不對不對,我和成器已經成親了,絕非是現在這個景況。我有嗣恭和念安,會甜甜喚我的娘親的嗣恭和念安……&ldo;永安。&rdo;很清淡的聲音在喚我,如同在證實我的念頭,眼前的一切早已過去……像是要掙脫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我猛地用力伸手,終于看到了一絲光線。朦胧中陽光刺目,這是大明宮?不對,是太平的公主府。一雙含笑的眼睛望着我,竟是衣襟沾血的沈秋:&ldo;你這口血,噴了我一身一臉,當年救下那個剖心的壯士,都還沒這麼狼狽。&rdo;我聽他的話語輕巧,可是那眼底的哀傷卻難掩,他應該是用盡了法子才喚醒我,可太平賜毒,又豈會如此簡單?我壓下心中紛雜,不敢再耽擱,隻是用眼睛到處找着李隆基。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仍在他懷裡,那雙鳳眸已通紅,竟沒了往昔神采。&ldo;陛下……&rdo;我啞着聲音開口,他立刻接了話,&ldo;我知道,韋後和裹兒毒殺三叔,我早就知道,永安你不要再說話了……&rdo;他哽住聲音,猛地扭過頭去。我看他偷擦了眼角,不禁取笑他:&ldo;一個哭的男人,如何,能做皇帝。&rdo;他回過頭來看我,眼中竟是寸寸悲涼,說不出一句話。我動了下手指,感覺他仍握着我的腕子,不禁心中亦是酸楚:&ldo;隆基,我的香囊。&rdo;他怔怔看我,我蹙眉,又動了下手腕。他這才恍然,忙從我腰上解下香囊,看我緊盯着他的手,馬上又心領神會地打開香囊,摸出一張折好的字箋,又回頭看我。我颔首,示意他打開。來之前早已提筆圈下的密令,就在這張字箋上,我早已做了準備,若是實在挨不住了一定要緊攥住這香囊,讓他在看到我屍首時也看到這個香囊。以李隆基的才智,看到兄長的字迹,又看到我用朱筆圈下的字,怎會猜不到?幸甚,他當真是來了。他慢慢打開那張字箋,看着那行子字,竟是猛地僵住。&ldo;這是,你大哥親筆字迹,&rdo;我慢慢地緩着胸口的氣息,努力讓自己說完這番話,&ldo;中間圈了一個&lso;念&rso;字,這就是兵符密令,宮中成器的心腹見令如見人。隆基,&rdo;我反手握住他的手,&ldo;速去奪宮,你父王這一脈身家性命,武家人的性命,我都交給你了。&rdo;韋後既敢弑君,又怎會在宮中沒有安排。太平少年出嫁,勢力大多在大明宮外,她口中所說的三成變數即是宮中内應。李隆基隻要有這内應,就有機會搶在太平之前入宮,斬殺妖後!而這之後,李隆基是否能放過我們,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李隆基呆呆看着那字條,過了許久才小心折好,将我放在一側太平的卧榻上,輕用手背碰了下我的臉,柔聲道:&ldo;大哥的字我認得,在來俊臣冤獄案的前後,他筆鋒細微處已有改變。永安,&rdo;他的神色出奇的感傷,&ldo;我隻知他愛你至深,卻未料他在那時,就已給了你如此承諾。我比他,差的太遠。&rdo;聽他提起成器,我心中一軟,微微笑起來,沒有說話。這麼多年,無論是在何處,我都始終帶着這張字箋。那早已刻入骨中的字迹,觸筆的力道卻極重,隻有短短十六個字:不怕念起,唯恐覺遲,既已執手,此生不負。‐‐‐‐‐‐‐‐‐‐‐‐‐‐‐‐‐‐‐‐‐‐‐‐‐‐中宗暴崩,韋後臨朝稱制。韋後密不發喪,次日始召諸宰相入禁中,征諸府兵五萬人駐京城。李隆基以密令越重兵開啟宮門,搶在太平之前入宮,卻未斬殺韋後,反倒暢談整日,隻笑言願擁立中宗幼子為帝。韋後既怕又喜,欣然應承。不日,中宗幼子重茂即皇帝位,尊韋後為皇太後,攝理政事。我百般疑惑,卻不知那日究竟又發生何事,讓李隆基做此決定。夏至替我喂水時,沈秋負手立于床邊,笑道:&ldo;若她安心待在後宮便罷了,竟想學什麼臨朝聽政。如今朝中怨聲不斷,民間卻早已有了什麼毒殺先帝的傳聞,當真是人神共憤了。&rdo;我躺在床上,乏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卻聽沈秋說到這些時,終于恍若夢醒。他手握能殺人的密令,卻僅是誘使韋後做出了臨朝聽政的蠢事……我微微笑了笑,對沈秋道:&ldo;快了,他的刀就架在韋氏脖頸間,隻消動一動手,便是不世之功。&rdo;如今大明宮完全在他手中。隻消在最适合的時,做場誅殺妖後的戲,赢取天下民心。數日後,在這滔天的流言中,臨淄王李隆基與薛崇簡以萬騎兵攻玄武門,誅殺韋氏。二十四日,相王李旦即皇帝位,是為睿宗,改元景雲。父皇登基後,三日内自宮中來了數道旨意,均要立成器為皇太子。卻因府中無人接旨而一再耽擱。我始終在生死邊沿,時而清醒,時而又沉沉睡去。每每睜眼看到的都是沈秋捏着銀針,到最後都覺得好笑,輕聲道:&ldo;你如今并非禦醫,這般衣不解帶侍奉左右,成器又遠在千裡之外,當真不怕傳出什麼閑言碎語?&rdo;沈秋哭笑不得,道:&ldo;當年我身為尚衣局的妙手神醫,卻每每深夜入你寝房,若有閑言碎語早該有了,此時老了,皮糙肉厚,早已不怕了。&rdo;我抿唇笑著,剛想說什麼,他又添了一句:&ldo;陛下登基後,李成器大軍連戰連捷,如今已班師回朝,似乎已不是千裡之外了。&rdo;我心頭一跳,欣喜看他,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攪得又是一陣心悸,漸喘不上氣來。他蹙眉,猛地刺向我幾個穴道,輕撚針道:&ldo;勿喜勿悲,否則就是我師父從墳裡出來,也救不下你了。&rdo;我順着他的話,閉了會兒眼,才悠悠一歎:&ldo;我是否還能等到他回來?&rdo;四下裡安靜的出奇,他竟沒有答我這句話。連沈秋都不敢開口,怕真是無望了。我暗歎口氣,若非那日李隆基将沈秋帶去,我早已是黃泉路上一孤魂,何必如此貪心?我睜眼看他,道:&ldo;我可能下地走走?提筆寫幾個字?&rdo;沈秋搖頭一笑:&ldo;你要假冒李成器的字,去舍掉這個太子位?&rdo;我也笑,輕點了下頭。他立刻吩咐一側的夏至準備墨筆,親自和冬陽将我扶到書案邊。雖然這是李成器的決定,可當筆觸到紙上時,心頭卻襲上了一陣酸楚。猶豫良久,方才落筆:&ldo;儲副者,天下之公器也,時平則先嫡長,國難則歸有功。若失其時,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請。三郎誅韋氏,平禍亂,弘不世之功,當為儲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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