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銅鏡中看我,似乎有幾分猶豫,道:&ldo;奴婢倒還記得一事。&rdo;我看她,剛要問卻猛地記起叔父的話,今兒個是朔望日,武氏諸王的觐見日!昨日本是打算忘記此事,可宴席後陛下和永平郡王的寥寥數句,卻讓我動搖了。素聞李隆基自幼傲氣,素來不得武家人喜歡,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若是遇上叔父那等人必然讨不得好果子。而他們兄弟情深,若當真是李隆基被為難,他曉得此事,卻又不知會如何……我猛地起身,決定去看一看,總好過在此處胡亂猜測。&ldo;縣主真要去?&rdo;宜平顯是明白我的心思,咬唇道,&ldo;縣主這臉……&rdo;我心神不甯地看了一眼銅鏡,不過略有些星點的紅,應該沒什麼見不得人的:&ldo;去尋件兒簡單的衣裳,我不用見陛下,隻是去紫宸殿外看看。&rdo;她剛應了一聲,我卻改了主意,說:&ldo;拿件兒宮婢的衣裳來。&rdo;宜平啊了一聲,道:&ldo;縣主要是被人瞧見了……&rdo;我示意她低聲些,道:&ldo;醜女宮婢,才不會有人留意,&rdo;宮中的下人數千,不會有那麼多人能認識我,&ldo;把你的腰牌也給我。&rdo;宜平匆匆幫我妝扮好,我卻越發心神不甯,不住安慰自己,武氏諸王觐見,叔父絕不會有什麼心思單獨顧及我,我隻要避開武家人就好。深秋白日,清透的見不到一絲雲。我頂着太陽,一路心慌慌走到紫宸殿遠處,正見諸王談笑而行。遠見周國公武承嗣和武三思正在低聲交談,偶展顔而笑,父王則含笑随着沒有半句話。因入宮前并未在父王身邊,自然有不少面生的不知是誰,但總是武家的王侯了。此時看來沒有什麼異樣,我靜立了片刻,垂頭向着鳳陽門方向而去。那道門是入宮必經之路,若是李隆基入宮與武氏諸王一同觐見,必然是要走此門的。如今看叔父們已入了紫宸殿,心漸放下了大半,卻仍忐忑他那句話。若不是關于李隆基的,那會是什麼事?正是琢磨着,已近了鳳陽門。諸王的馬車皆在宮門之外候着,此時竟有一輛馬車緩緩行來,馬車旁有騎馬的侍衛相護,待到鳳陽門前,侍衛皆下馬,而那馬車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守門的侍衛忙上前相攔:&ldo;大膽,何人馬車敢闖鳳陽門?!&rdo;馬車上跳下一個内侍,摸出腰牌說:&ldo;臨淄郡王奉旨入宮。&rdo;李隆基?我停了腳步,躲在一側石柱下細看。那幾個侍衛聽是臨淄郡王,似乎都有些猶豫,剛想要放行時,就聽見遠處一個守城将領高聲道:&ldo;無論是何人,都不得乘車入鳳陽門。&rdo;那将領大步走到門前,竟铮然一聲半抽出儀刀,道:&ldo;郡王還請下馬步行。&rdo;刀鋒驟然反出的冷光,讓那幾個随車的侍衛愣了一下,立刻都抽出腰間刀,道:&ldo;大膽!&rdo;衆人瞬息将馬車圍住,目帶殺氣地看着那将領,似乎隻等一令就會抽刀而上。我看得倒吸口冷氣,馬車内卻悄無聲息。将領見此狀,料定裡頭的人是怕了,冷冷一笑,道:&ldo;今日是武氏諸王觐見的日子,連周國公都在鳳陽門外下馬步行,郡王怎麼就不能屈尊下車?&rdo;他話中帶諷,又擡出了周國公武承嗣,其意明顯,如今連極可能成為太子的武承嗣都下了馬車,李隆基這個無權無勢的小郡王又怎能例外?随車侍衛皆已臉色鐵青,手中刀已直指守城将領。就在此刻,馬車門終于被打開,一個七八歲的小少年從車内而出,紫衫玉帶,頭戴皂羅折上巾,夾帶着略顯稚嫩,卻已能威懾衆人的英氣。他隻不笑不語,立在馬車上,冷冷看守城将領。守城将領愣了一下,車旁内侍已爆喝道:&ldo;大膽,見臨淄郡王敢不行禮!&rdo;将領雖不願,卻仍先單膝下跪,擡袖道:&ldo;末将武懿宗叩見郡王。&rdo;他身後守城侍衛見此也忙下跪行禮。李隆基盯了他片刻,才道:&ldo;竟還記得下跪,還沒糊塗到家。&rdo;那将領起身,冷面道:&ldo;還請郡王下車步行,此乃大明宮的規矩‐‐&rdo;&ldo;閉嘴!&rdo;李隆基沉了面色,大聲呵斥道:&ldo;我李家朝堂,幹你何事?!&rdo;此一言擲地有聲,衆人皆驚,連那将領也驟然呆住,待回過神色才覺自己失态,退後兩步抱拳道:&ldo;鳳陽門曆來不過車馬‐‐&rdo;李隆基又一次打斷,道:&ldo;本王今日就是要破這規矩,你待如何?&rdo;我聽他這一句句緊逼,聽得是心驚膽顫,如此對峙不出片刻就要傳到紫宸殿中,屆時我諸位叔父添油加醋後,皇姑祖母必然會有責罰。他今日是被人言語欺辱在先,但膽敢當衆挑釁大明宮的規矩……鳳陽門下已是劍拔弩張,那将領似乎與我想到一處,側頭喚來侍衛耳語囑咐。李隆基仍是面色不懼地立在馬車上,盯着他。此時再不緩解,就沒有機會了。我一咬牙,從石柱後跑出,裝作神色匆匆地快跑十幾步,還未待衆人反應過來就砰然跪在了鳳陽門下,垂頭道:&ldo;奴婢奉旨為郡王引路,&rdo;所有人都沒料到這異變,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我卻隻緊盯着地面,接着道:&ldo;陛下口谕,臨淄郡王下馬後随奴婢到蓬萊殿面聖。&rdo;隻要先要他下了馬車,便能避過這一禍,待到無人之地和他說明白即可。待陛下自紫宸殿回到蓬萊殿,他隻要謊稱來的時辰晚了,陛下也定然不會怪罪一個半大的孩子……我剛才一念間也隻能做這些算計,眼下靜跪在地上卻覺得漏洞百出,萬一被識破,便是大罪。正在懊惱時,李隆基卻先信了我,開口對身側人道:&ldo;你們都在鳳陽門外候着。&rdo;衆人躬身應是後,李隆基才對我道:&ldo;起來吧。&rdo;我深吸口氣,擡頭正見他下了馬車,不過七八歲就已生得同我一般高了。他對我暖暖一笑,道:&ldo;有勞了。&rdo;我忙躬身,道:&ldo;奴婢不敢,郡王請。&rdo;李隆基點頭,正要随我走時,就聽見那将領冷冷道:&ldo;你可有腰牌?&rdo;我暗自一驚,啞看着他。我的确有宜平的,卻并非陛下身邊宮婢特有的腰牌。八禍兮福兮(2)既然已假傳聖谕,就不能此時落敗。我直視那将領,鎮定道:&ldo;将軍這是何意?莫非陛下身邊的人也要将軍來監管嗎?&rdo;他似在猶豫,我又躬身行禮道:&ldo;奴婢于宮中聽命于上官姑娘,将軍若認為奴婢今日有何不妥之處,大可在日後提請上官姑娘定奪。今日聖谕在身,恕難多陪了。&rdo;再如何,他一個守城将軍也能輕易動我,暫且先推到婉兒身上,量他也不敢真去求證。他聽後微眯起眼打量我,忽然側頭和侍衛低聲說着什麼。我暗吸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隻要紫宸殿中的觐見未結束,此處就無人認識我。身側李隆基卻已緊擰起眉,早已不耐,正要再次呵斥他,我已先一步扯了下他的袖口。他詫異看我,我快速搖了下頭。紫宸殿外亦有侍衛,若是此處再起沖突必然疑心,屆時事情就越發不可收拾了。此時隻能賭這将領的膽子。他即便有懷疑也絕沒有十成的把握,隻要他有一分猶豫,就有機會轉為五成忌憚‐‐我雖想的仔細,心裡卻越發沒底,正要開口再催時,遠處有一個淺藕色的人影快步跑來,亦是一個年輕的宮婢,她垂頭走到近前匆匆跪下,道:&ldo;奴婢見過郡王。&rdo;李隆基疑惑看我一眼,對她道:&ldo;起來吧,有何要事?&rdo;我也正疑惑時,那奴婢已起身擡頭,我看她容貌心中一喜,是那日在侍宴上被我叫出去沖茶的宮婢。她亦是深看我,道:&ldo;奴婢是來尋姐姐的。&rdo;她話說的模棱兩可,想來她是遠觀此處對峙卻不知何事,有意相助。我猜測她是有意來幫,忙道:&ldo;是上官姑娘命你來的嗎?&rdo;她甚是機靈,忙順着我的話,道:&ldo;正是。&rdo;我暗出口氣,道:&ldo;我正要迎臨淄郡王去蓬萊殿,這位将軍似乎怕有人假傳聖旨,危及郡王安危‐‐&rdo;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立刻摸出腰牌,遞給那将軍道:&ldo;我等皆是陛下身側宮婢,有牌為證。&rdo;那将領忙細看,見果真是特制腰牌,再無借口阻攔,隻能深看着我,躬身讓路。我與那小宮婢對視一眼,領路在前,由鳳陽門而入,避開紫宸殿直向北走,直入了大明宮的内庭才算是松了口氣。太液池西北便是蓬萊殿,我下意識回望來路,無人注意,便示意那小宮婢在一側守着,低聲對李隆基道:&ldo;不知可否與郡王單獨說兩句?&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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