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王氏,行為不端,私通侍衛,欺君罔上,廢後賜死。”
“侍衛之子陸臨川,張揚跋扈,言行無狀,流放南洋。”侍衛之子?
呵,原來陸臨川也已成棄子。
陸棠鸢的心裡更煩悶了,他與陸臨川自幼時相鬥至今,陰謀算計兩敗俱傷,該意氣風發的少年時都變得猙獰醜惡,到頭來不過甕中之鼈,他們之間,又何嘗不是父皇喜愛的一場“鬥獸賽”?
太可笑了,他這半生都以父皇為指引,護着父皇給予他的權力,珍惜父皇賦予他的價值,原不過是追随謊言活了半生。
他勉強平靜,不叫自己的失魂落魄暴露了蹤迹,一路朝着西南宮門的方向前去。
或許父皇根本沒料想過他能活着走出野林,即使走出野林,也沒料想他能憑着被毒瘴和夜雨摧殘的身體,越過無數守城官兵的阻攔。
當他到西南門的時候,西南門仍舊是那個守衛薄弱的西南門。
他慢慢把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準備出擊,劍刃才露出鞘一寸,最前面的兩個守城侍衛就立即将目光橫向他。竟如此敏銳。
他一瞬間看清了兩人的臉,是曾護衛他皇子殿的兩大得力影衛,他出宮建府後,皇宮之外護衛規制森嚴,影衛隊隻能繼續留在宮中守衛。
但兩個影衛同他一樣,隻是暗暗把手搭在劍柄上,不曾有下一步動作。
在近處侍奉過他的護衛都知道,他平時讀唇語同阿枭交流,此刻,左側的侍衛眼中難得含淚,口型道:殿下,有埋伏,跑。
陸棠鸢環着眼珠四處看了看,默默後退了一步,他有千言萬語,最終也隻能問出一句:怎麼回事?
他怎會不知,這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也不是一個侍衛能知曉的,可他就是好想找個人問一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得不到答案,這種前半生的信仰被全部推翻的憤怒與恐懼,就要将他吞沒。
從他記事起,他就是“天象所定”的祥兆,于是他不可以是一個精通詩畫的閑散皇子,也不可以是一個庸碌享受的皇家纨绔,他的命運被綁架,他隻能是一個将一生獻給大崇的忠臣良将。
太早,他就失去了做自己的資格,他擁有一切出類拔萃的能力,卻唯獨不能成為自己。
再後來,他親眼看見昭貴妃與大祭司的秘情,發現自己前十幾年活得“天命尊貴”,很可能是一場昭貴妃親手織造的幻夢。
他陷入慌亂之中。
他徹底抛棄自己的所有欲求,去承擔的“天定祥兆”的責任不過是個謊言,他多可笑啊!
就好比一個讀書一生隻為科舉高中的書生,準備好一切後,被告知科舉制就此取消。
就好比從出生起就為戰争而訓練死士,練成之後發現,早已天下太平。
他為之付出一切的不過是個假象,他…要如何?那是他第一次感到絕望。
那時年少不懂隐藏,他問父皇:“如果沒有天象呢?”
父皇笑着攬住他的肩,“乖棠兒,朕認可你,無關任何,不要胡思亂想虛度時光,叫朕失望。”
信仰崩塌之時亟需尋找一個支柱,滿足父皇的期待成為他新的信仰。
他所做的一切找到了新的落腳點,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父皇的感恩、追随。
父皇喜觀鬥獸,他就忍着自己對血腥惡臭的厭惡,整日泡在昏暗的地下獸籠裡,沾着血水馴獸。甚至為了赢得鬥獸賽,一次次委身阿枭,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父皇想天下一統,他就一次次送自己精心培養的精兵赴死,隻為探求北疆毒瘴的真相,繪制出一個完整的地圖,完成父皇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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