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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頁(第1頁)

念卿牽起霖霖,帶她到小客廳的鋼琴前,抱她一起坐在琴凳上。跳躍琴音在她纖長手指下流淌,一曲《緻愛麗絲》溫柔回旋,美妙如天籁。霖霖隻安靜了片刻,便悄悄溜下地,爬到三角鋼琴下面探頭探腦,琢磨這龐然大物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念卿歎口氣,無奈地想,這丫頭對音樂是完全沒有天賦了。&ldo;夫人!&rdo;身後門被砰一聲推開,四蓮急急奔進來,耳邊兩粒翠玉墜子顫悠悠晃着,&ldo;夫人,您快去勸勸,子謙又惹怒了父帥,正在書房裡鬧呢!&rdo;念卿心下隻道是子謙又言語沖動,這父子倆總是三天一吵、五天一鬧,她已習以為常,若有哪一天相安無事才是奇怪。然而,四蓮話音未落,樓上仆傭驚駭叫聲傳來,隐約聽得有人叫着&ldo;少爺,少爺‐‐&rdo;四蓮與念卿一時都變了臉色,慌忙奔上樓,隻見侍從已沖進書房攔住霍仲亨,子謙正被仆人從地上攙扶起來,嘴角赫然淌着血。&ldo;你打死我也改變不了這事實,天下人都在眼睜睜看着,不管你做了多少好事,後世隻會記住你的專制暴虐,你留在曆史上的名字隻會是封建軍閥!&rdo;子謙抹去唇角的血,昂頭看着霍仲亨,毫不示弱地冷笑。兩個高大魁梧的侍從也拉不住盛怒之下的霍仲亨,隻拼命擋在他與子謙之間。念卿來不及出聲,隻見霍仲亨拂袖甩開侍從,又是一掌掴在子謙臉上。子謙踉跄退後數步,鼻子裡也淌下鮮血。四蓮奔上去将他扶住,哀聲求懇,&ldo;父帥,别打了!&rdo;念卿也擋在霍仲亨身前,緊緊拽住他衣袖,焦切對四蓮道:&ldo;快扶子謙回房去。&rdo;子謙卻将眉一揚,越發挑釁地看着父親,&ldo;你除了會動手還會什麼?除了打我,你這個父親又做過什麼?&rdo;霍仲亨臉色鐵青,一言不發,手卻在微微發抖。念卿知道這是他暴怒的征兆,若再将他激怒不知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一時間慌得變了臉色。偏偏子謙仍然不知死活,又冷笑道,&ldo;你既然不分青紅皂白,将那些無辜學生都算在光明社餘黨裡槍決,不如也算上我一個!省了我總在面前礙你的眼,你反正也不需要這麼一個兒子……&rdo;霍仲亨猛地推開念卿,一轉身從書桌抽屜裡取出佩槍。念卿眼疾手快将槍奪下,失聲叫道:&ldo;四蓮,快帶子謙走!&rdo;四蓮拼盡全力拖住子謙胳膊,顫聲道:&ldo;求你了,子謙,求你别鬧了……我們走……&rdo;&ldo;要走你自己走!&rdo;子謙憤然将胳膊一抽,四蓮立足不穩,重重跌倒在地。念卿惶急之下顧不得四蓮,霍仲亨将她手腕一捏,輕而易舉将槍奪回,嗒一聲上了膛。&ldo;霍仲亨,你瘋了嗎!&rdo;念卿抓住槍管,如被激怒的母獸一般擋在子謙跟前,卻聽身後仆人驚呼了一聲,&ldo;少奶奶,少奶奶不好了!&rdo;四蓮臉色蒼白地被人扶着,勉力撐起身子,一手環住腰間,額頭滲出密密汗珠,下唇咬得發白。子謙一看之下呆了,忙俯身将她抱起,&ldo;你怎麼了,摔到哪裡了?&rdo;四蓮虛弱搖頭,&ldo;我沒事。&rdo;醫生趕來時,四蓮已稍稍好轉,念卿在房裡陪着她,子謙茫然不知所措地守在門外。足足等了大半小時,醫生才從房裡出來。&ldo;她怎麼樣?&rdo;子謙緊張追問。&ldo;少帥……&rdo;醫生笑着摘下眼鏡,方要回答,卻見夫人推門出來了。念卿闆着臉,冷冷看子謙。子謙低頭不敢看她責問的目光。念卿歎口氣,&ldo;你明知道你父親是在意你的,為什麼總要說那些話去傷他?&rdo;子謙黯然沉默。&ldo;或許那些人在你心中是志士,是朋友,但是,無論你有多看重他們,都不值得為此賠上父子情分。&rdo;念卿肅然看着他,&ldo;你用那樣惡毒的話指責你父親,可曾想過他的感受?&rdo;&ldo;我不是故意氣他。&rdo;子謙抿了唇,雖仍嘴硬,卻也有了幾分歉疚之色,&ldo;可是,父親他也是人,并不是永遠不會犯錯的神祇!這件事上的确是他錯了,若他一意孤行下去,隻怕會鑄成大錯。那些話固然激怒他,可即便我不說,外面自有千萬人會說……夫人,你也不希望他多年之後被人罵作暴虐無道的軍閥,我更不希望自己的父親遭人唾罵。&rdo;見念卿蹙眉不語,似有所觸動,子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激越,&ldo;夫人,我何嘗不明白父親心憂家國,何嘗不體諒他的立場,可是你不能否認,他骨子裡仍有專制的遺毒,他習慣了一手遮天,從未真正懂得尊重民權民意,如果他将這些無辜牽涉進光明社一案的人全部槍決,那将是他一生洗不去的污點!&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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