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将遊戲退到登錄界面,摘了手環。眼前有一瞬間切換到現實世界的眩暈,她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再睜開的時候,她看見室内的黑暗。窗外有路燈昏黃的光灑進來,而大大的房子裡又冷又空。
原本這個學校是雙人寝室,但是謝瑾并不喜歡跟别人一起住,她孤僻,習慣安靜,恐懼着和人太過于接近。她家又有點小錢,就交錢給她換到一個單人寝去了。
所以她是自己住,房子裡沒有任何人。
她環顧四周,視線還有些模糊,看桌子、台燈、床褥都還有一層朦胧的虛影。她一時有種高中在網吧通宵後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惘,但很快又清醒過來——因為肚子餓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到了皮下的骨頭。她想起來,她早上起來就一直在泡遊戲,一直玩到現在天都黑了,别說午飯,晚飯也沒吃。
她按了按皮下的肋骨,覺得雖然好像不餓,但是胃有一點點抽疼,據此判斷出大概是餓過頭,胃在抗議了。
她看了看鎖着的門,抻了抻酸痛的胳膊——覺得很累,精神上很疲憊,想快點躺上床,好好睡一覺,不想出門買東西吃。
至于點外賣,她電話恐懼症,看見來電提示就心慌意亂口幹舌燥喉嚨發緊,出去買吃的,起碼還能丢錢就走,少交流。
自從和前男友鬧崩,她就很少正兒八經地吃過三餐了,都是饑一頓飽一頓,餓得不行了出去覓食,越來越宅,越來越瘦。實際上,她答應前男友的追求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個人天天給她帶飯。
她打了個無聊的呵欠,站起身拎起門卡和手機,随便在用來當睡衣穿的寬大棉T恤裡套了一條牛仔褲,岌拉着兩隻運動鞋出去了。
她架着一個樸素的黑框眼鏡,又裹着黑色口罩,披頭散發,唯一露出來的眼睛裡也寫滿了疲憊,自認為并不是很起眼。
她在大學城的街上轉悠了兩圈,因為餓過火了沒食欲,沒什麼想吃的。直到路過一家炸雞排,她被突然被那種濃郁的炸面包糠和黃金油脂混合起來的溫暖香氣所吸引,空空如也的胃蠕動了起來。
她在店外徘徊了許久,提前看了店上挂着的菜單,将她想吃的東西和價目表背了好幾遍,又在心裡默背了幾遍待會兒要說的台詞,才鼓起勇氣進了這家不熟悉的店,眼睛看着地闆磚,低聲而快速地說:“一份炸雞排。”
她在掃碼支付,炸雞排的小哥哥看着這個瘦削而高的女孩子站在櫃台前,腿很長很細,腿根幾近和櫃台齊平,亞麻色的頭發披散着微微地卷,隻有兩隻輪廓深邃的細長眼睛,瞳孔是淺淺的海藍。
他以為這個姑娘聲線因為過度想鎮靜而呈現出來的一種不自然的僵硬,是因為她是外國友人的緣故,于是友好地笑了笑,說了聲“hi”。
謝瑾的社交恐懼犯了,冷硬地抿起嘴角,眼睛看向别處,醞釀了一千種回答的方式,就是覺得好像都不合适,說不出口。
遊戲裡她是叱咤風雲的榜一,現實裡不過是說句話都害怕的社恐患者。
于是她幹站着沒說話。
小哥以為她心情不好或者聽不懂英文,就專心炸起了他的雞排,不再試圖跟這個好看的外國小姐姐搭話。
謝瑾接過切好的雞排,撚着竹簽準備把肉往嘴裡送,突然這家街邊的小店從外到裡地、由遠及近地喧嘩起來,一大群結伴跑出來吃宵夜的姑娘正在往這裡擠!
她們叽叽喳喳歡聲笑語地,一窩蜂湧進來,為首的那個相當娴熟地對小哥哥說“來八份炸雞排,一根雞肉串,三條烤腸,念念你吃什麼”然後後面擁擠的女生就嘻嘻哈哈地替那個叫“念念”的女生回複“哈哈哈不用問了,她肯定喝檸檬水啊”“對啊對啊,她胃不好,晚上吃不了這些東西”。
謝瑾頓時心态要崩。看見這麼多陌生人幾乎是擠着自己衣角進入窄小的門店,本來安安靜靜隻有有油鍋裡雞排翻滾的聲音,這一下立刻變成人聲鼎沸,她毛都要炸了。
她正想趁着這些人還沒完全流進來的時候趕緊擠出去,擦肩而過的時候,她餘光一瞥,看見被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擠出隊伍的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
那小姑娘很安靜地在那群女生邊上站着,不太熟悉也不太疏遠地隔開了一個人的距離,偶然有人說話提到她的名字,或者打趣她,她就抿着粉粉的唇,文文靜靜地笑,并不反駁。
她耳朵上挂着個白毛毛絨球的裝飾,闆栗色的長發秀秀氣氣地捆成垂肩的兩束,眼睛大而圓,張望别的地方的時候,像隻受驚或者好奇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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