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雲氏生得端麗文雅,隻是說話聲音和着钗環珠翠響,高傲得有幾分冰冷,“灌了她幾碗紅花,墜掉了嚜。否則留着給陶家說是非呀?陶家、應天府數一數二的富戶,要有他們家的商隊相助,你父親許多事情都好辦。那時候麼,哪曉得陶家舍不得嫁女呢?我隻想着,咱們家的前途萬不可叫個學戲的女孩子耽誤了。”
仇九晉眼眶猩紅,胸懷裡堵得喘不上氣,“因此,你們就将她賣了,還瞞着我?!”
他忽然明白了那天箫娘眼中的恨意,也明白了為什麼小小一個南京城,他總也尋不見她。
這一切叱責,卻在雲氏平淡的目光裡,激不起半點風浪。
雲氏這般年歲,什麼沒經過?便以過來人的口吻,歪在榻上笑,“哎唷,為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賤丫頭,就要與你老娘算賬?哪裡值得呢?如今好囖,陶家的親閨女雖沒定下來,他親侄女好歹定了咱們。等媳婦過門,你要多少小戲都随你,外頭隻管買去。”
話中都是富貴王堂的道理,仇九晉亦身在高門,縱然攢恨千度,卻苦尋不到錯處駁她。最終問罪無果,他隻得催頹地笑笑,耷肩垂臂走出去。
日映朱門,松香霭霭,途上每行一步,他的心就往下墜一層。似又墜回四處尋找箫娘的無涯光陰裡,打探了多少地方,次次都沒回響,她像石沉大海,了無蹤迹。而他的心也跟着一日一日地沉了海,險些溺斃。
現在他知道了,她不是沒蹤迹,是他身處的雕欄玉砌,刻意隔絕了她的消息。
秋後,仍舊暑熱,晴日暖風,别有滋味。席泠與箫娘請道士掐算點穴,将席慕白埋在西城外山上。席家門客皆散,空空院宇,又隻剩箫娘與席泠為伴。
因怕席慕白魂魄侵擾,箫娘長住了西廂,晨起透窗一線風,殘燈吹滅,隐有天光,昨夜雨頻敲,今朝便添了涼意。
箫娘與席泠用罷早飯,屋裡取了傘來送他出門,“這天恐怕還要下雨,你帶着傘。”
他接了,見她把着門似有話講,便問:“還有事麼?”
“那個……”箫娘赧容透紅,清秋裡别有顔色,“打的那個金芙蓉分心,記得去取回來呀,總擱在人鋪子裡,仔細人給你弄混了,拿給别人去。”
“曉得了。”
箫娘美孜孜目送他消失在木闆橋巷口,轉回門裡收拾竈。未幾片刻,見晴芳進來,兩人往屋裡瀹茶安坐。箫娘問她吃飯沒有,她笑得直搓手,“飯麼吃得倒好。我們姑娘過兩日生辰,老爺吩咐采買了許多肉蔬,底下也跟着有口服。”
“怪道,大清早我就聽見外頭嘎吱嘎吱車輪響,原來是馱好酒好菜的。好了嚜,這種日子,你們家主子少不得放賞,你們自然少不得要進财囖。”
“别說我不想着你。”晴芳拉她長條凳上并頭坐,嘻嘻咕哝,“姑娘生辰,你不拘什麼,弄一點送過去賀壽,姑娘麼不必說,老爺太太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箫娘半喜半愁,“叫我什麼拿得出手呢?”
“稀罕你什麼呀?就是圖你一個心。但凡能買來的東西,我們家什麼沒有?姑娘也不缺,你去了,唱喏幾句好聽的,就是了。”
于是敲定此事,晴芳且去,箫娘獨自将前幾日治喪收的帛禮拿出來檢算,倒收了不少香蠟、胡椒、棉布等物,并現銀子二十兩。
箫娘忍痛裁剪了兩片湖綠潞綢料子,預備給綠蟾做雙鞋,收拾了往街上買鞋底子并好些線回來,要繡多寶紋花樣。就在窗下撚了線,對着金風細細,低着脖子做活計。
半日聽見動靜,擡頭瞧,是仇九晉那前世的冤家。
第20章隔牆東(十)
天果然又下起雨來,絲絲細細,風卷梧桐葉,在空中漂浮不定,紛紛擾擾亂紅塵。
仇九晉穿着莺色絹絲直身,紮着幅巾,腰間挂着琳琅的玉飾與金線香袋荷包,富麗堂皇地站在這漏門筚戶前,像誤落人間的逍遙神仙,連看箫娘的眼神,也充滿對苦難的憐憫。
箫娘好容易被貧寒沖洗的恨意又騰騰升起,嘴皮子化為兩把鋒利的刀,毫不留情地隔着窗台,朝他紮去,“你問過你那金尊玉貴的老娘了?她還說我是跟小厮跑了?”
仇九晉垂垂斧批的下颌,在她面前,忽然擡不起頭來,“我都問清楚了……”
往下那些細枝末節,他吞咽兩下,好似吞了口粗砂,劃傷了他的喉嚨,聲音變得格外沙啞,“我母親原來說你跟人私奔,我不信,我以為你被拐子拐了,或是走丢了。我真是一丁點也沒想到,會叫你受這許多苦。”
“你沒想到……”箫娘不屑地笑笑,對着他,滿腹委屈與怨憎,“你不曉得你娘不喜歡我?往前在家時,她就待我百般刁難。我叫你不要走不要走,你為什麼非要走?你把我丢在你家那個豺狼窟裡,就想不到我會有什麼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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