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旦跌下神壇,就會迎來噓聲,曾經的名望越大,噓聲也就越大,人們越是盲目地崇拜過就越會覺得受辱,會侮辱和報複曾經令他俯首帖耳的權威②。
失去名望的神,往往比人更凄慘。
“婳臨淵為婳娘打造了牛角杵,可婳娘沒辦法再給岐羽打造了什麼,她能留給岐羽最好的東西,就是用死喚回人們對她的敬重。”顧長願望向黑漆漆的雨林,“隻要天晴,說她背叛的聲音就會消失,不僅如此,她還會成為活祭山神第一人,人們會天晴說是她以死換來的,她的威望會不減反增……”
鳳柔忽地想起老嶓,婳娘死後,他被罵得灰頭土臉。
“你是說她這麼做是為了岐羽?”
“算是吧……就像你說的,有沒有山神,婳娘心裡最清楚,可她還是舉着牛角杵做出火祭的樣子。因為隻有山神的地位毋庸置疑了,人們才會忌憚牛角杵,岐羽才能和她一樣,以山神的名義守着鎮上。”顧長願停頓了片刻,“不過這都是我猜的,我隻是覺得,既然婳娘受了婳臨淵的影響,那她就算是死也是為了鎮子。”
“可岐羽能做成什麼事?她還那麼小。”
顧長願思考了一會兒:“這一點,我還沒想清楚,也許她從婳臨淵手上接下牛角杵的時候,和岐羽差不多大?她應該不是盲目的交給岐羽的,我不敢說婳娘比婳臨淵聰明,可這麼多年你們一直敬仰她,不單單靠山神的威望吧?”
鳳柔還是不信:“那她臨死還要守住山神的說法,就不怕我說出去嗎?我已經知道山神是假的了!”
顧長願一愣,淡淡看了鳳柔一眼。孱弱的燈光下,她臉色近乎灰白,眼睛觑得細長,浮起一種近乎愁苦的表情。
顧長願歎了一口氣,安靜了好一陣,才說:“誰信呢?”
誰信呢?
山神是婳娘用死重塑的信仰,還有什麼比用生命換來的東西更寶貴?
沒人相信的真相,算什麼真相呢?
路燈無聲撲閃,鳳柔咬着嘴唇,不說話了。
婳娘死了,她沒了繼續質問她的機會。
顧長願攏了攏衣領,夜風讓他發冷:“婳臨淵臨終時說,願她以此生護惡世,她做到了。”
鳳柔側過臉,觑了他一眼,又看向燈光下的斑駁的水泥地,鼓着嘴:“這都是是你自己想的。”
顧長願沉默了一陣,輕輕點頭。他第一次見到婳娘時,婳娘就罩着一個黑色的鬥篷,宛若一個罩中人,也許婳娘一生都受困在鎮子和山神的謊言裡。
“你說的對,我隻是猜測,你生在島上,應該比我更懂她。”
“我不懂。”
就算她曾真心真意的尊崇婳娘,可現在怎麼都想不起那種尊崇的感覺,難道真像顧長願說得那樣,神一旦跌下神壇就會被吞噬?難道她在報複曾經讓她俯首帖耳的權威?她不懂,真的不懂。
夜風慵懶,撩起顧長願的頭發,顧長願仰起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邊庭,邊庭總是這樣,安安靜靜的,當他專注某件事時,邊庭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可一回頭,總能看見他,看到他幹淨的眸子透着光,顧長願不由得笑了,伸手去勾邊庭的手指頭。
邊庭輕輕挪了一步,貼着顧長願站着。鳳柔一直低着頭,不哭也不說話,隻看着地面,似乎想看出一條地縫來。直到平頭去鎮上換班,主動說帶她回鎮上,才站起身一語不發地走了。顧長願看着鳳柔的背影,心頭一陣恍惚。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是你、我、岐羽一起去鎮上的那次,下着暴雨,她要把一籃子吃的給婳娘,孫福運不讓,她和孫福運大吵,那時候她情願自己餓着也要給婳娘送吃的,這才過了多久就成了這樣……”他揉了揉僵硬的腿:“她自己也沒想到吧。”
邊庭看了一眼走遠的鳳柔,沒說話,扶着顧長願站起。起風了,夜多了一絲寒意,海浪聲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顧長願看了看屋頂。屋頂上支着晾衣杆,白天有士兵在樓頂曬被子,現在都收空了,晾衣繩上空蕩蕩的,随風蕩來蕩去。
“上去看看?”顧長願問。
邊庭:“好。”
兩人摸着鐵梯往上爬,不一會兒就到了屋頂。夜靜得出奇,星星淡淡的,路燈在地上撒下一道狹長的白光。顧長願蹲下,摸了摸,地上有點涼,但還算幹燥,就在燈光裡躺下了。
“你有沒有聽說過人死後會變成星星?”
邊庭搖頭。
“我也不知道是從聽哪兒來的,可能出自哪部電影或者小說,”顧長願看着寂寥的星空,季節已入秋,夜還是燥夏的夜。“岐舟死的時候有人對我說,人體内的碳、氫、氧和氮都在宇宙初期就有了,比如人體裡的鐵,起源于四十五億年前的超新星爆炸③;這些元素在過去的幾十億、上百億年裡,一直在太空裡飄浮,直到地球上出現生命,就成為人體的一部分,人死後又化為這些元素,回到了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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