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胥把掌心下壓的那塊雪白紋銀往前推了推,眉眼低低地壓低。“當真沒見着人從我房裡出來?”
掌櫃噎了下,眼神往左飄了飄,有點不确定地答道:“……好像有個小孩兒?”
原胥喉結快速地輕滾了幾次,再開口時氣勢瞬間慫了,嗓子也啞。“……是一個什麼樣的小孩子?”
掌櫃上下瞄了他幾眼,自以為瞄的很小心那種,還咳嗽了兩聲。“咳咳,一個,長得很像您的小孩子。”
得,又一個把幼兒版師尊當成他兒子的凡人。
原胥隻能苦笑,拿手指比劃了下身高,手掌懸懸地停在腰部褡裢處。“這麼高?也穿着白袍?”
“衣服……對,”掌櫃看原胥的眼神有點奇怪,頓了頓才慢悠悠地道:“但是沒那麼高啊客官。您兒子……是您兒子吧?還是您弟子?反正他看起來隻有兩三歲,大約辰時初,光着腳丫子從您房門口跑下樓的。店裡的夥計問他去哪兒,他也不回,嗐!”
掌櫃最後說的幾句話完全沒進入原胥腦子,他腦袋裡嗡地一聲就炸了!三歲!他和師尊做了第二次,那麼小心翼翼,他昨晚甚至都沒敢用元身,結果……就把師尊變成了三歲?!
原胥簡直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知歸客棧的,更不曉得荨南街到底是南北向還是東西開,反正他腳下亂七八糟地走,腦袋裡始終是昏的。
眼神四處張望,就是找不到人群中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從七歲,到三歲……?
街面上人并不是很多,但原胥總嫌太多了,多到他找不到師尊庚桑畫了。
原胥腦袋昏沉沉,呼吸都是熱的,分明初春的天氣,他卻熱出了一身躁汗。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肩頭突然被人撞了下,撩起眉,撞他那個貨郎挑着膽子慌張地連聲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啊這位、這位仙人……”貨郎彎腰駝背地道歉,地上滾落一地的小玩意兒,撥浪鼓胭脂盒還有幾個散落的紅泥小偶人。
原胥擡手捏了捏鼻梁骨,疲憊地搖頭。“無事。”
貨郎大松了口氣,彎腰開始撿擔子上的貨。
原胥擡腳就走,想,也許師尊當真就那樣嗖地一下回了白室山。師尊那人從七歲起就在白室山上修仙,一輩子從沒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兒。最出格的那件,也不過就是與他這樣那樣,然後在白室山下與他吵了幾次架。
白室山……所以他要追回白室山一探究竟麼?
一陣撥浪鼓搖動的聲響喚回原胥注意力。
鬼使神差大概是,他居然回頭望着那個貨郎問了聲:“咳咳,你剛才有沒有,見過一個和我一樣穿着雪白長袍的小孩兒?”
那貨郎啊了一聲,也同樣表情呆呆地望着他,過了會兒,就在原胥掉開頭已經準備放棄的時候,貨郎撓了撓頭,不确定地小小聲哔哔了句。“……剛才有個小孩兒在我這買了個撥浪鼓,童子戲蓮那幅圖的鼓面。”
咦?原胥頓時精神一振。
他快步走回到貨郎擔子前,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俯身認真地問了句。“那個小孩子可有穿雪白道袍?多高,大概是幾歲?”
“大概、大概三四歲?”貨郎愣了愣,竭力回憶了下。“确實是穿着和您身上一樣的袍子。”
原胥表情奇異。“那,他長得是不是很好看?”
貨郎啊地叫了一聲,繼續撓腦袋。“是、是挺好看的。”
“他長得是不是特别好看?”
“……是,是特别好看。”貨郎小心地偷眼觑他神色,讨好地多加了句。“我可從來就沒見過那樣漂亮的小孩子!”
原胥勾唇笑了笑,又從褡裢裡摸出塊銀子扔給貨郎。“行吧,你這擔子上所有小玩意兒我都買了。”
貨郎忙不叠彎腰接住銀錠,千恩萬謝地走了。
原胥目送這街面上的人沒那麼多了,貨郎也走得看不見影兒了,拿出褡裢裡的儲物袋,一口氣收了貨郎擔子上所有零碎雜耍玩意兒。修仙宗門就這點好,儲物袋什麼的遍地都是,真不想走路了,還能嗖一下踩上飛劍就走。
當然最好的還是眼下這個功能。
原胥手指捏住儲物袋,仔細地輕嗅留存在貨郎擔子上的那人氣息。尋聲辨位、循味找人什麼的,每個修仙宗門的粗使外門弟子都曉得,原胥自然也會。
他嗅了又嗅,最後終于表情開裂,忍不住露出愕然的神情。
那個挑擔子的貨郎居然真沒說謊!儲物袋内的那些小孩子才玩的零碎雜耍玩意兒上,果真留着庚桑畫的氣息。隻是那個什麼……庚桑畫剛和他激烈地大和諧了一整夜,結果剛睜眼就溜溜達達出門去買了個撥浪鼓?
原胥覺得這件事十分地、異常地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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