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僮仆匆匆忙忙地撿起地上的碎片,見我望來,噗通一聲跪下:“少、少君!”我看他有些面善,好一會兒才想起他正是徐栖鶴身邊的做雜事兒的奴兒,叫梓童。“無妨。”我叫他起來。隻見,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畏畏縮縮,我自問素來對這些下人不錯,倒不知為何他這麼怕人。他便撿起了碎片,那衣服袖子已經短了,露出了大半截前臂,我無意地一瞥,卻見到他手臂上處處瘀青,新舊傷都有。我走了出去,不由問碧落道:“這府邸裡,少爺的僮仆都是誰安排的?”碧落答道:“回少君的話,這些大多是各房主子自己的主意。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大戶人家裡,下人也分作好幾等。一般主子貼身伺候的,就算品位不高,在下人裡頭也算是極有臉面。我回頭看過去,那梓童一張臉清清白白,唯唯諾諾,動不動就受驚一樣,教我想起以前家中,那些常常被人暗中欺負虐待的小奴兒。我心中直有一種古怪的念頭盤旋,遂同碧落道:“你去做事罷,我想一個人走一走。”“是。”碧落便帶着兩個下人退下了。我走到橋邊,觀着湖底的錦鯉。那湖面如鏡,映出我的樣子。先前,人人總說,我長得多像我爹一些,隻有眼眉承了姨娘,因此大夫人也不喜我,我曾聽見她同嬷嬷鄙夷地道:“賤妾所生,毋怪乎,長得一雙狐媚子的眼。”如今,我成了尻,五官雖沒大變化,輪廓卻是越發柔和,頭發也留長到腰際,雖不至于讓人錯認為女子,但也是越發陰柔溫順,隻這一雙眼眸微微上揚,仿佛帶着一抹不安于室的違和……出神之時,我未察覺身邊有一人走來,直至那湖面上慢慢地多現出另人的倒影。“少君。”我心頭蓦地一顫,擡眼而瞰。陸青蘇一身褐黃衫,目似古井,俊逸臉龐似含淡笑,眉宇間又恍若有一絲愁色,在人心中留下一抹淺淡倩影,卻無論如何都忘不掉。我望着他,一息一瞬,都好似滄海桑田。半晌,方啟唇應了一聲:“陸管事。”陸青蘇緩道:“今快要入秋,少君還是多加幾件衣服才好。”我輕輕“嗯”了一聲。他停頓片刻,聲音壓下,用隻有我聽得見的聲量說:“你近陣子……可好?”我手指暗暗蜷曲,明知前頭是泥沼、是狂淵,可他不過是将嗓子放輕,溫柔一訴,我便覺眼眶微熱,掙紮須臾,一絲委屈忽上心頭,隻輕聲道:“能不好麼?”這句話一出口,我已是懊悔至極。陸青蘇果真微微一怔,我心知自己失态,便轉身欲要離去。後頭随即響起道:“我之後,要去陽溯一陣子。”我頓時止步,心中雖清楚,便是他在徐府裡,十天八日裡我們也未必能見上一面,可一聽他要走,我還是心口緊縮,臉上卻隻能強作淡笑,說:“那……陸管事,一路保重。”我并未回頭,隻又走了數步,直至身後那人忽疾步而至,到我眼前。陸青蘇看着我,仿是忍耐極至,終是脫口道:“少則十日,多則一月……我就回來了。”我面色沉靜,好似不為所動,唯兩手緊攥,松也松不開。他也逐漸平靜,說了一聲“您也保重”,便轉身而去。再再排雷:這篇文是娘受,平胸受,會懷孕生子的受,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不出意外,受會一直娘到番外結束的=w=夜裡,徐栖鶴正巧便同我提起陽溯的事情。“近來,南邊不曉得哪兒刮來的邪風,雨下個不停,湛江決堤,淹了好幾個村莊鎮子。”他提到難民流離,疫病肆虐,我聽到此,禁不住出聲問:“既然如此,那為何又要派人去陽溯?”徐栖鶴放下杯子,朝我看來:“這件事,三喜又怎會知道?”我微一頓,猶豫說:“隻是……湊巧聽下人說起罷了。”徐栖鶴像是不覺有異,語氣緩道:“那些發了洪災的地方,與陽溯不到百裡遠,是以災民全都湧向那裡。我徐氏恰好也在那裡有幾個莊子,這些日子——也真是不堪其擾。”徐栖鶴說這番話時,眼底有些冷意。他這副樣子,我也是頭一回見。隻不過,他瞬即便溫潤一笑,仿佛方才的涼薄不過是我的錯覺:“張袁作為徐府的大總管,自然是走不開,我這個藥罐子也出不了京城,隻能遣他人去瞧上一瞧。若不然,倒是能帶你一同南下,看一看那兒的山水。”他歎了一聲,“以前,我便常常羨慕大哥,能帶兵巡遊四海,就是二哥,也和父親同去江南幾回,隻有我——”徐栖鶴說到此處,聲音低了下來道:“其實,我一直有些妒忌他們。”我見他如此,猶不容握住他的手。徐栖鶴擡起眼,四目相接時,我便微笑,輕聲寬慰他:“鶴郎這樣子,我……也是喜歡的。”徐栖鶴也跟着莞爾,接着就慢慢地湊了過來。溫存片刻,分開後,我垂着眸:“去床上罷。”這十日一轉眼就過去了。我回到大房處,那裡猶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下人正忙着整理我的物什,我舉目四顧,覺着這裡和我上一回離開前相比,好似沒有一丁點變化,望過去,仍是一眼空寂。要說此間真有點什麼不同,大抵便是又多了我這個大活人了。我到院子裡走動,如今正是初秋,涼爽了許多。這座小院落葉潇潇,那些花花草草卻像是未有人來打理。我指住一個大房的下人問道此事,她躬下身猶豫地說:“這兒過去,都是少……洛氏來打理的,大少爺不許我們随便動。”“原來如此,”我點頭道,“那也無妨。”頭來的一天,多半是沒有什麼事可做的。我現在也不似初時那般,成日正襟危坐,若不是到晚上,徐長風怕也是不會回來的。天剛黑的時候,下人搬來了浴桶。水汽氤氲,我将身子浸到熱水裡,碧玉和兩個小仆在旁伺候,撒了些香瓣,她碰了碰我的頭發,說:“少君這陣子好像氣色好了些,頭發也以前黑亮多了,真叫人羨慕。”我撚了撚水面上的花瓣,這也是個内府規矩。尻妻到了另一房的院子,不管如何,頭一夜都要沐浴洗身,聽說這是為了要洗去身子上另一個男人的氣味。隻是,我心裡卻不由想,這難道,不也是一種自欺欺人麼?想道未進門之前,我還在日夜思量,對着三個夫君究竟當如何。當時,沈氏老太夫人說,日後就會明白了。如今已經過了兩月,在如何同夫君共處的一事上,我仍是有些不明,而又想到書中寫,尻妻同男人成結之後,心便會由不得地偏向他們,可我又困惑,一個人的心,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分成好幾個。今夜,我方從水裡出來,就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下人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少君,大少爺回來了。”我有些愣住,這時候時辰尚早,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回來。侍兒們不敢怠慢,我亦擦了擦身子,頭發還未幹,卻也隻能這個樣子出去見他。我走出來的時候,徐長風也正好推門而進。他仍是那身戎裝,隻是帶了些塵土,鞋下也有些泥濘。那雙星眸猝不及防地撞來,也是微一怔。我這才留意到,自己出來的急,身上披着半濕的衣服,那絲綢穿着涼快,遇水也易透。好在,這屋子裡的都是貼身下人,也不算是鬧笑話,徐長風卻是個正人君子,并未說什麼,隻緩緩将目光别開。我亦是微微面紅,遂故作鎮定地吩咐下人去換水。徐長風沐浴時,我就在内室裡候着。下人在香爐裡添了香,衾被和枕頭也換了新,侍夜的婢子用篦子将我的濕發梳在後頭,隻給我身上留了件薄軟亵衣。我在床邊坐了良晌,就聽見那微沉的聲音說:“你們都出去罷。”随即,屏風後的人影就走了出來。徐長風放下了頭發,恍惚的一眼,我還未認出來。他的樣子,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可我隻見過他束發帶冠的樣子,那青絲一放下來,便好似消去了他身上的戾氣,人也跟着像是攏了一層光一樣。等那雙眼望來,我方察覺自己視線露骨,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去。直到那腳步漸近,我聽見他的聲音道:“今日同今上遊獵,便回來得比平日都早。”聞言,我有些怔然,片刻後,才回神想道,他這是在同我解釋。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一隻手探來,将我的臉輕輕執起。暖光下,那如雕如刻的輪廓,似乎也柔和了一些。隻是,他看似在沉吟,兩眼是在看我,心裡卻不知在想些什麼……“……官人。”我擡着脖子,喉頭微動,輕喚他一聲。徐長風好似一清醒,将我放開。我見他轉過身去,心下莫名地一急,竟鬥膽攥住了他的衣袂。徐長風頓住,我亦怔怔地看着他,隻覺手裡的袖子燙手的很,卻不曉得該放手、還是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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