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依然英俊,但眼神中隻餘疲憊的青年,她一邊笑,一邊流淚:“明知不可為,卻還作努力,你們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真的十分相像。”
蘇松雨在這句話中長久地沉默。
那天晚上,他在栖雲樓中放了一把火,芙瑤事先就帶着樓中的姐妹們逃了出去。她們積累的錢财過去都偷偷放在諸青處保管,如今他代替她,将它們全數還給了伶人們,還加上了自己的贈與。有了這些錢,她們會過得很好,離開長安,在哪裡都會過得很好。
火從子時燒到東方既白,把長安曾經醉生夢死好去處的栖雲樓,燒成了一片焦黑的殘垣。
再沒有栖雲樓,再沒有臨風台,沒有初秋時候醉中的相遇,也沒有暮春時節風中隐晦的話語。
人間惆怅事,長安從來不缺。
蘇松雨已經準備好面對事發的後果,即使那晚燒死的全是老鸨嫖客,但縱火罪不會被輕描淡寫帶過。
一個人救下了他,太傅之女傅雨棠,也是滌塵齋的主人,諸青的生前好友。
太傅之女手段通天,她保住了他,還找了個樓中已經被燒死的嫖客當了替罪羊。滌塵齋二樓的茶室内,她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道,她們看着怔忡的青年,唯有長長地歎息。
他們說了一下午的話,話題關于那個在暮春辭世的女子,說她生前的諸多坎坷,說她在颠沛流離之中愈發沉默隐忍的性格,說她從始至終的堅韌,也說元化十年早春,他在街對面,她在二樓,柳絮漫天的春風中,那場不為人知的相遇。
他們談了許久,談到他的心越來越空,除了鈍痛,别無一物。
臨走時,蘇松雨向那位女道請詢了一個問題。
“道長是昆侖宗人,可算命蔔卦的本事,卻是須節宗的……”
女道挑了挑眉,她說須節宗宗主同她有交情,是以她精通須節道術。
青年又道:“須節宗亦以編織幻境,借物入夢聞名,鄙人有一個不情之請……”
“可行是可行,但是此類幻境最耗人心神,一開始不顯,但随着時間推移,入夢者會精力衰竭,甚至深陷在幻夢中,再難醒來,你可清楚?”
“我已清楚。”
“你想好了?不會後悔?”
“多謝道長,我絕不後悔。”
一幕幕畫面在眼前如流水般劃過,清清靜默着看完了這個故事,依附在青年身上,她見到了曾經熟悉的街道,也看到了一些永遠不會再見的故人。
蘇松雨的幻境是記憶,從元化十年到元化十七年,幻境中,他一直重複上演着這七年的時光。
在這裡,他們一次次地相遇,一次次地交集,他有時候會做當年沒有做出的事,比如為她寫熾烈的情詩,為她彈那支他從來未曾送出的《青竹曲》,看着她的眼睛告訴她那些從未出口的心意,可是未等她做出反應,幻境就會崩塌。
是了,如果同記憶偏差太大,幻境會無法繼續,變得支離破碎,他隻能被迫着醒來,陪伴着的他的隻有空空的帳頂。
所以即便在夢裡,他大多數時候,也在費心扮演一個友人的角色,他們清清淡淡地說話,在靜谧的午後下棋,絕口不提風花與雪月。他沉湎于這般無聊又漫長的夢境,周而複始,沒有盡頭,甘之如饴。
在這個紛亂浮雜的世間,還有一處地方能夠供他徹底的放松,這是多麼不易。
在這個孤苦寂寞的世間,竟然還有一個地方能見到她,這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即便這份幸運背後是衰竭與死亡,他也無所謂了,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他也會笑着擁抱它,因為他即将踏上真正的尋找她的路途,那是他的歸途。
他投身官場,一改此前清高孤僻的作風,在爾虞我詐中厮殺出一條通坦路途,三十五歲就當上了少卿。手握權力的蘇松雨,把當年她父母的案件從頭到尾再推翻,徹底地洗清了曾經的污名。
他又接手了滌塵齋,花了相當多的人力與錢财印刷她生前的作品,無論是詩歌還是小品文,他希望這些凝結着她心血的字句,承載着她思想的墨痕能夠傳播到更廣的地方,他希望世間能有更多人懂她。
這些事并不算輕松,但蘇松雨深深知道,這些對于已經故去的人而言,已經是微不足道了。
他其實是在借此舒慰自己,舒慰那些遲遲不肯消散,時至今日仍頑強紮根在他心底的、無望的情意。
元化二十九年,蘇松雨身體日漸虛弱,他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他仍未停止。
第二年春,他告了假,從長安出發,帶着那把名叫“流雲”的琵琶,順着江河一路到了隴南。他看見滔滔河水從巨谷之中奔騰而過,水流沖撞在崖筆上的聲響震蕩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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