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菜菜子要再試一次,景清法師倒也沒有多想,他一邊點頭答應,一邊開口道:“施主若是想順利進入無意識界,摒棄七情六欲方才是最為穩妥的方式。”
菜菜子沉默片刻,喃喃道:“斬斷了七情六欲,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
景清法師不假思索的說道:“隻有斬斷七情六欲,才有機會成佛,才能更好的普渡衆生。”
菜菜子搖搖頭,認真道:“恕我直言,一心求佛,難道就不是七情六欲的一種嗎?一心想着普渡衆生,難道不也是七情六欲的一種嗎?普渡衆生自然沒錯,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對自己的現狀不滿,若他過的幸福知足,又有什麼需要别人來渡的呢?”
說着,菜菜子又道:“而且,我既然有自己的家人和心上人,就做不到将他們從腦中摒棄;就算我能把他們全都抛諸腦後,可我既然一心想悟道,那追求悟道就是我的另一重欲望,我進入識海、一躍而下的那一刻,就是為了悟道,可我又要欺騙我自己,或者欺騙識海,我明明是為它而來,卻要讓它以為我無欲無求,那豈不是等于在欺騙它?”
景清法師微微一怔,旋即輕歎道:“施主所言……也不無道理……”
說罷,又問她:“那施主這一次,打算如何嘗試?”
菜菜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隻是想再試一次,無論成敗,今日都不再叨擾師父了。”
景清法師道:“貧僧時間充裕,施主不必着急。”
菜菜子感激的點了點頭,随即便閉上眼睛,再一次以内窺之法,讓神識來到識海。
與此前一樣,菜菜子這一次還是在盡力将自己的神識推向高處,隻是,方才的那次嘗試對精力的消耗很大,這一次的推高,明顯吃力了許多。
不過,饒是吃力,菜菜子還在拼盡全力做這一次嘗試。
也是在這個過程中,她終于明白,為什麼景清法師需要八年時間才能悟道,總是這樣拼命的讓神識向高處去,對精力和體力的消耗都非常大,自己試過兩次之後,還不知道要緩多久才能将這種精神上的疲累舒緩過來。
再加上,悟道本就是成千上萬次的不斷嘗試,幾年時間悟道,在漫長的修煉曆程裡,已經算是很短的了。
菜菜子全力将自己的神識,推高到自身狀态可以達到的極緻,當她意識到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已經耗盡之時,她瞬間徹底放松下來,任由自己的神識從高處自由下落。
在這一次下落的過程中,各種思緒仍舊瘋狂的沖擊着她的意識,與上一次一樣,全是父母、親人以及自己日思夜想的葉辰。
菜菜子終于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湧進來這麼多的思緒,定是這種自由落體的墜落感,讓人有了一種瀕死的感覺。
而這種瀕死的感覺,也會自然而然的讓人想到許多人和事。
菜菜子并未如景清法師所說的那樣,試圖拼命忘掉一切、試圖抛棄七情六欲,她隻是下意識的想:“景清法師說,不能直接縱身一躍跳進這片識海,而是要融入其中,那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神識與識海,天生就是可以融合的?區别隻在于有的人掌握了融合之道,但有的人始終不得要領?”
想到這裡,菜菜子心中忽然一動:“識海就在我的體内、在我的紫府之中,那它應該是最懂我的才對,它一定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抛棄七情六欲,如果這樣它還要求我必須抛棄七情六欲才能與它相融,那這本身就成了一個無解的悖論……”
“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神識根本就沒有機會與它融為一體?”
“若是那樣的話,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悟道。”
就在這時,菜菜子的神識再度墜入那片寂靜如畫的識海之中。
強大的沖擊力将她的神識生生砸進了識海的深處,也讓菜菜子的神識再次受到重創,整個神識已經沒了半分抵抗的氣力。
接着,識海那巨大的壓力再度席卷而來,裹挾着她的神識便要向海面沖去。
伊藤菜菜子此時有些絕望,倒不是兩次失敗就讓她心生放棄,隻是她了解她自己,她心裡就算能放下過世的母親、能放下已經恢複健康、安享晚年的父親,也不可能放得下葉辰。
她的新生,便是葉辰給的。
這一刻,她雖然還在被識海推向海面,但卻第一次有了掙紮對抗之心。
她的神識不禁默念:“如果我始終不能悟道,那就終有死去的那一天,死不可怕,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也會在我之前離開人世,那葉辰君呢?總要有人陪他一起走下去吧?如果是,那我希望陪他走下去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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