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廣郡王府被聖上錯殺,其弟昭郡王功不可沒。什麼叫恩将仇報,什麼叫人心叵測,他和沈青城父子二人将此表演的淋漓盡緻。可如今,他竟成了掌權人。
先帝寒疾駕崩,太子哀痛病逝……這些話,琬宜一個字都不信。
她真真切切能察覺出來沈家父子的狼子野心,從陷害她父親,覆滅廣郡王府,到設計讓先帝太子雙雙病逝,隻留三歲幼帝一人,昭郡王絕不可能甘心隻為攝政王。
可她什麼都做不了,甚至,她連自己都保不全了。
沈青城得權,定不會放過她的。那人的溫潤外表後的陰鸷,琬宜領會的清清楚楚,就算掘地三尺,沈青城也定是會找到她。或許無關情愛,他就是偏執,得不到的甯願毀掉。
傍晚涼風胡亂吹在臉上,琬宜急匆匆地走,卻不知道該去哪裡,發絲被淚水黏在眼角,擋住前面路。琬宜吸吸鼻子,用手去抹,這才發現眼淚早就無聲無息流過下額。
她停下來,茫然無措。
有的店鋪點起燈籠,橘紅色,光暈溫暖,照亮周圍一點的路。街上人神情閑适,牽着孩子緩步走着,有人提起那張布告,唏噓着低語,與琬宜擦肩而過。
對旁的人來說,無非是皇帝死了,換一個,又能怎麼樣。可對她來說,這或許就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生活的崩塌,前路又要被封死了,但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心尖的地方好像被刺了一刀,緩緩往下滴着血,琬宜肩膀聳動一下,終究抑制不住痛哭出聲。她蹲下來,蜷在旁邊小樓的牆角,無助抱着自己的膝。
光從上方搖晃着照下,她影子就剩小小一團兒。
……
小九門的門口,春東正一腳踩在凳子上嗑瓜子,身後是不受影響的熱鬧喧嘩。賭徒的情緒永遠高昂,無論誰當朝執政,他早已習慣,恍若未聞,目光随意在街面上掃來掃去。
等到視線落在牆角時,他動作一頓,瓜子皮含在唇間。春東跳下去,猶疑着往那邊走,在她身邊站定,試探喊一句,“……琬宜?”
朦朦胧胧,聽見耳邊似是有人喊她名字。琬宜微微偏頭,紅腫眼睛從臂彎裡露出一點,瞧見面前彎腰站着的身影。春東看清是她,渾身一顫,下意識回頭撕心裂肺喊一聲,“哥!”
……謝安出來的時候,琬宜已經站起來了。淚痕未幹,裙擺髒了,飄飄搖搖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得走。她手指摩挲過眼下肌膚,尴尬沖他牽牽唇角。
謝安呼吸一滞,沉着臉扯她手腕拉進屋子,讓她站在避風位置,回頭喊春東去拿件厚襖子。
琬宜局促蹭蹭腳尖,看着眼前陌生情景,覺得渾身不舒服。她開口,聲音低低,帶些啞,“我在這……是不是不好啊?”
謝安擋在她身前,察覺身後有人探頭探腦往這邊看,心下郁火壓不下,掀了個放茶壺的托盤狠狠砸到身後。他轉身,眯眼低喝,“再看一眼别怪老子不客氣!”
……沒人再敢有異動。
琬宜心中更慌,往樓梯上看一眼,見春東仍舊沒影子,搓搓手,“我……”
“閉嘴。”謝安罵她一句,手撐在她身後牆上,聲音裡怒意明顯,“你這麼晚不回家在做什麼?”
他太兇,琬宜唇癟一下,想解釋,出口的卻又是哭音。她覺得不好意思,揉揉眼睛,垂着頭不說話了。
看她這樣,謝安的心被扯了一下的疼。他緩一口氣,手指擡起她下巴的動作輕柔許多,語氣帶着誘哄,“得了,别哭了,跟我說,到底怎麼了?”
“謝安……”琬宜嗚咽一聲,手指攥住他袖子。身前男人身形高大,以保護姿态護着她,胸膛溫暖,能驅散寒意。琬宜低語,“我怕。”
謝安摸摸她頭發,離她更近些,低聲問,“怕什麼?”
她還沒想好怎麼和他說,從舌尖上吐出顫音,“我怕有一天……會給你帶來麻煩。”
謝安不明所以,可看她脆弱哭着,好像一碰就會碎的樣子,也不敢多問。
“屁話。”他矮一點身子,正對琬宜眼睛,“在臨安,敢動老子的人還沒出生。”
琬宜搖頭,“不一樣的……”
春東已經把衣裳拿下來,謝安接過來給她穿上,打斷她的話,“得了,”他拽住她手腕,帶她往門外走,“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琬宜猶豫一下,謝安察覺,偏頭看她,語氣淡淡,“我昨晚跟你說什麼來着,忘了?”
琬宜凝眸看他,聽他繼續道,“天塌下來,爺頂着,你安心。”
……
到家時,楊氏剛做好晚飯。見他們回來,從廚房探身笑一句,“又這麼晚,琬宜怎麼愈發貪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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