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刀槍難入,有傷自愈,畢竟是靈物所化,不管怎麼樣就沖着這個名頭這具身體也得有點小神通不是……所以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你就别擔心了。”
結果季雪庭都這樣安撫了,宴珂還是一副随時能心碎到暈厥過去的模樣。
“真的,你别不信。”季雪庭道,“剛才你看到的傷口也就是看着恐怖而已,就連你看到的血……都是當初為我雕琢人身的那老頭擔心我出門在外,受了傷不流血太蹊跷會被人誤認為是妖物,特意給我制作的假血而已。”
說完他在自己腹部殘血上抹了一把,放在指尖舔了舔,然後笑道:“……這血都是甜滋滋的。”
聽到季雪庭這般笑嘻嘻不倫不類地安撫着那位人類貴公子,若是在往常,魯仁恐怕又要忍不住搖頭,暗自唾棄這季雪庭為仙不正,太過輕佻。
可這一刻,驟然發現季雪庭竟然并非常人,而是靈物寄身,魯仁心中卻除了震驚和同情,再容不下絲毫别的情感……
原來這所謂靈物寄身,乃是天地間十分罕見的一種存在。
想要化為靈物寄身,首先須得有天地間絕無僅有,吸收了億萬靈氣的天地至寶一件。
而這至寶雖然難得,更難得的卻是靈物寄身所需的另外一部分——一縷殘魂。這樣一縷殘魂說起來似乎尋常,畢竟這凡間芸芸衆生,每一日都有數不勝數的人魂神魄輪回流轉于這六合八荒三界六道之中。
然而,能夠與天地至寶合二為一融為一體的殘魂,卻格外少見。
首先,這一縷魂魄必須是在飽受苦難,極度痛苦中抽離人身的。
因為太過痛苦,所以才會殘破不全,殘缺不全,才可與靈物交融合一。
其次,這魂魄主人生前應當是心志堅定,鐘靈毓秀,超乎常人之人,不然那魂魄一旦抽離人身,便會倏然消散,根本無法維持殘魂之态。
再其次,這一縷殘魂又必須是全然清澈,不帶一絲一毫的怨憎嗔恨,不然光是靠近至寶靈物,恐怕就會因為自帶的陰穢之氣而被打散。
……可這世間,又哪裡能找到這樣全然矛盾的殘魂呢?
既然身前已是鸾翔鳳集超乎尋常之人,在受到連魂魄都無法保全的痛苦之下橫死,哪裡又可能毫無怨言,無憎無恨?
……
而且,即便是機緣巧合之下确實有人這般倒黴化為了靈物寄身,有了那所謂的刀槍難入有傷自愈的本領神通,實在不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
畢竟靈物寄身更像是這天地規則不小心出了差漏導緻的産物,所以一旦化為靈物寄身,便徹底與這天地感應斷絕了聯系。它非妖非鬼非人非,是以天地不收,六道無着。一旦所用靈偶耗盡靈力,那靈物寄身便如同尋常的山石草木一般徹底湮滅,消散于天地。對于修行成仙之人來說,這下場……簡直比身死道消還要恐怖。
此時魯仁再想起先前季雪庭無意間同他說過自己體質特殊修行不易,所以好不容易才飛升成仙,心中隻剩駭然。
靈物寄身甚至都無法察覺天地氣機,而季雪庭竟然能以這幅軀殼修行飛升……這簡直就是個奇迹。
這廂那魯仁心頭萬般思緒,千回百轉,恍恍惚惚亂了神,那廂宴珂卻依舊在糾結于季雪庭之前随口帶出的舊事。
“肉身損毀?雪庭哥哥……”
少年抓着季雪庭的手,聲音有些抖。
“肉身損毀是什麼意思?你,你之前連屍體都……為什麼你連屍體都沒有了?你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
宴珂如今這副殼子裡的不過天衢仙君一道妄念所化的念蛇。
既隻是妄念,自然沒有什麼神智記憶。若非莫名其妙有了個少年人的肉身,讓它在這肉身中慢慢涵養圓滿,恐怕它腦子裡到現在也隻有對季雪庭的渴求與欲望。
可現在,它卻在猝不及防之中,聽到了關于季雪庭的過去。
一想到雪庭竟然“肉身損毀”,一股莫名的恐懼與極緻的悲涼瞬間在他胸口騰然升起,隻叫他恨不得痛苦欲死。
心神激蕩之下,宴珂所有的情緒都外顯在了臉上。
季雪庭看了看他,眼神微暗。
“哈哈,那個啊……早就記不清了。”
季雪庭打了個哈哈,笑眯眯地回答道:“你應當知道我的事情啊,雪君蓮華什麼的……三千年前我既是個昏聩的末代皇帝,自然是把自己的國家搞得民不聊生。所以死了之後,我可能就被人抛屍街頭,讓當初那群飽受惡政之苦的民衆一人一刀切碎了帶回家吃了……”
“……”
宴珂眼睛死死盯着季雪庭,嘴唇翕合許久,卻因為太過于激動,話語仿佛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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