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無人回話,邵秉烈站起身緩緩道,“四個字,少樹敵人。”丁寸先是不解,後那雙鼠眼漸漸清亮起來。邵秉烈歎息,“然老夫如今所處的位置,豈能無敵?任氏等一幹老臣觊觎高位,豈能無敵?”後面的話不再明說,底下各個明了,若帝強,則兩安,若帝弱,則傾軋不止,塗炭山河。丁寸又問,“既然我們與任氏天然相忌,又何談少豎敵人?”邵秉烈道,“潛在的敵人和真正樹敵,當然有天地之别。”這就好像高手過招,過招之前定要細細觀察對方的實力套數,争取以最小的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取得勝利。說來,太宗雖對邵秉烈寵信不疑,指為輔臣之首,但從未将軍權交與其行使。新朝的老臣,從周野、到楊粟、任總,無不是以軍功起家,庚申之變的始作俑者原兵部尚書丁琥也是其一。這些武将對太宗是忠心耿耿敬愛有加,但對像邵秉烈、俞鳳臣這樣的文臣,卻從不買賬。庚申之變,就是武将丁琥不滿不忿邵秉烈專權,試圖奪權的結果。當時弘德帝站在邵秉烈一邊,平定了叛亂,就在邵秉烈試圖沖破對自己軍隊上的封鎖舉薦安插一個兵部尚書的時候,未料許安國受其從弟之累免職,皇帝順勢将平叛的功臣謝蒼扶上位。自那以後,邵秉烈對這幫武将老臣們的心态是矛盾的,既顧忌,又想拉攏。而任家由于其天然原因是他最為顧忌的對象,因此在看到弘德帝與太後有接近的苗頭後,他立刻出手,試圖扼殺任氏蠢動于萌芽。卻不料弘德帝隻是引蛇出洞,兩大高手倉惶對照,最終漁利的,卻是皇帝本人。“皇上是在立威。”俞鳳臣道。邵秉烈點頭,“皇帝才十七歲年紀,卻深谙政治之勢術,卻先皇與懿聖太後之子也!”深夜的牢房潮濕陰冷。初初滿腹心念,模糊中睡去,中途卻被身上的重壓驚醒,睜開眼,一張布滿胡茬子的粗糙臉孔在自己耳邊磨蹭,她大驚,奮力拿手去推擋。那人不料她醒了,卻并不怕,涎笑着道,“小美人,你太美了,快讓叔叔疼疼。”原是一個守衛見她稀世貌美,竟然動起歪念。初初于心内大恐,一時倒忘了羞憤,她人小力弱,那人重大的身子壓制住她的手腳,無奈之中,張嘴重重朝那人臉上咬去,那人吃痛,扼住初初的脖子将她提起來,初初喉嚨中劇痛,倒是松開手腳,急中生智,将發上簪子拔下,黑暗中胡亂猛的向那人臉上一戳,那人慘叫一聲,松開了她。初初得了自由,蹬蹬蹬的直向後退,這時候有别的獄卒聽到聲響,舉着火把跑過來。先那獄卒捂着眼睛痛呼,“小賤人!戳到老子眼睛了!他媽的,出去你也是個做婊zi的命,操!老子瞎了一隻眼,今天非幹了你不可!”初初退到壁角,再無可退,眼見火光下那人拖着長長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把簪子紮到自己頸邊,嘶啞着聲音道,“你别過來!”那人不管,步步向前,就要抓住她的衣衫,陡然間牢房内一聲厲喝,“站住!”那人一震,回過頭,隻見牢門外獄卒旁邊,竟站着一人,高大挺拔,滿面威色,舉着火把的獄卒道,“王老六,還不停下,沈監軍沈大人來了!”沈恭踏進牢房,命兩人将那名叫王老六的獄卒押下,“将他押入牢中,重重責罰!”回過頭再看那盛家的女孩,仍蜷着身子窩在壁角處,渾身瑟瑟發抖。他上次被皇帝指責事辦的不細,今夜巡查完畢怎麼也不放心,這才前來一看,卻不料竟碰到這事,好在及時,若是這女孩子自殺了或被侮辱,如何交代!當下緩下語氣,對壁角那蜷着的小人球道,“沒事了,你過來吧。”又道,“别怕,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豈料那女孩并不動,沈恭隻以為吓暈過去了,想想事也已畢,轉身要走,忽那牆角裡女孩出聲道,“我不做官妓。”沈恭停下腳步,“什麼?”“我不做官妓!”初初大聲道,從陰影裡探出來,沈恭見她銀簪仍抵在脖子上,皺眉道,“你先把簪子放下。”“若你們讓我出去仍做官妓,我現就死在這裡!”沈恭沉下臉,“把簪子放下!”初初便将那簪子一送,尖尖的針刺到頸子裡,血流了下來,她盯着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我娘她們都死了,不是讓我活下來去做官妓的!”沈恭犯了難,雖然他一身武藝,對方隻是一個弱小孩子,但此情此境,殺她容易,救她卻難。弘德帝看着沈恭帶來的對胡某、初初的訊卷,待看到最後——女犯求免落于官妓,如不然,則請絞。擡起頭嗤笑道,“盛家的女子,動不動就死啊死的,好生無趣。”沈恭哪裡敢告訴他牢房裡發生的事,“上回因微臣辦事不力,緻她一門女眷皆亡,引來這麼多變故,請皇上責罰。”弘德帝拿起禦筆,“此事不提也罷。唔,楊家總還要安慰一下的,太後那裡,也不好讓她的下人白死——既此女有志,便籍沒入宮,投發到冷宮去吧。”喜訊太極宮正門承天門的城樓上,站在驿館前面寬闊的石路上,雙手叉腰,面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清晨柔和的陽光均勻地撒在他年輕的臉上,孟顯章閉着眼,傾聽着遠近鳴奏的鐘鼓聲音。自來到長安城的笑嘻嘻的睜開眼,大聲對孩子道,“你聽,這報曉的鐘聲多麼壯美!”小孩子歪着頭,抱他的婦人不好意思笑了,流露出農人的憨厚,孟顯章摸摸小孩的臉,大步向前走去。一個青年叫住了他,“靜德。”孟顯章一看,是在書舍結識的考生,頗為投緣,便停下腳,“重善。”書生姓齊,名良言,字重善,長安城本地人,與孟顯章均為今春科場考生。兩個人見了禮,孟顯章已被街邊開張的小吃店飄出的香味饞動了鼻子,攜起齊良言的手,“走,吃飯去。”他們所在的永驿坊是各驿館旅社集中的地方,晨陽初上,街道兩邊林林總總的小吃鋪陸續開張,隻見那竈下柴火明亮溫暖地跳躍着,赤膊的胡人師傅梆梆地打着燒餅,蒸籠裡的白氣熱騰騰上冒,剛出爐的芝麻胡餅金黃酥亮。兩個人進到一家最熱鬧的店面,叫上一盤帶餡的蒸餅,一人一大碗的軟面片馎饦湯,澆上酸湯辣汁,不一會兒,腦門上薄汗沁出,着實痛快。小店裡人潮如織,其中也有不少當朝官吏。忽然,齊良言扯住孟顯章的袖子,“看,是陳大人。”孟顯章一側,“哪個陳大人?”“喝,當廷參奏吳國公的陳松原陳大人都不知道?靜德寡聞。”那齊生笑道。“原來是他。”孟顯章往外一看,隻見那陳松原進入店門,幾個同僚齊齊站起,雙方互相緻禮。自他當朝直參任開慎縱容家仆矯诏徇私,又查實了那姓胡的管家确實私自留人,雖供詞全系胡某本人一己為之,任家上下并不知曉,如今那胡管家已判斬刑,陳松原以下控上全身而退,聲名登時鵲起。齊生看見孟顯章眼裡不以為然的神色,不解,“陳大人不畏任公,直言進上,怎麼——難道孟兄另有高見?”孟顯章卻并不是魯莽之輩,隻笑一笑,扒拉一下碗裡的面條,“哪裡有,快吃吧,面要塌了。”這一條馬路的街首走來兩人,一老一少,少年身形挺拔,雖清瘦但有山霄挺立之架勢,老人須發稀疏,一身儒雅。兩人沿着街邊且行且看,不時有腳步匆忙的行人間或要碰撞到那少年,老人皆添加小心,少年卻不以為意,一雙冷若寒星的亮目徐徐向四周巡看。“許公,”少年緩緩開口,老人習慣性的要站住,凝神聽從,少年微笑,執住他的手,“你我微服出來,後面自有侍衛們跟着,不必緊張。”這少年正是當朝之天子大周第三世皇帝弘德帝燕赜,老人卻是一年前因庚申之變受從弟之累退職在家的原吏部尚書許安國。他二人緣何走在一處,按做後表。燕赜道,“我的母後,遺有一本手書劄記于朕。”許安國被皇帝執着手,慢慢跟着,仍側耳凝神恭聽。皇帝道,“母後幼時曾蒙難于宋莽之亂,吃了許多苦,手劄中記載了許多那時候看到的情景,百姓颠沛流離,甚至易子相食,以人肉充饑——種種苦楚,朕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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