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出來了……”木頭斷裂的第一時間,鄭趙氏就拽着陳鄭氏肩膀上的衣服,跟戴妮一起把人從土裡整個拔了出來,擡到旁邊的空地上。
陳鄭氏傷的很重,估計内髒有出血,沒多久就開始咳血。
這會兒到處都亂七八糟的,鄭大錘好不容易才幫忙找來了村裡唯一一個赤腳大夫——徐大夫。
鄭重的把了脈,一身狼藉,灰頭土臉,身上還帶着傷的徐大夫搖搖頭,“内府出血,要是平時精心治療可能還能拖個一年半載的,現在這兵荒馬亂的……”,連藥材都沒處尋,家都毀了,想要精心養着根本不可能。
“徐大夫……”
“大妮”戴妮想要祈求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陳鄭氏給打斷了,“娘還有些話要問徐大夫,你幫娘去找一下大錘他娘,讓她抽空來一下,娘有點事要跟她商量。”
“可是,娘……”
“去吧,咳咳……娘一時半會還死不了,去吧。”陳鄭氏擺擺手,戴妮無奈隻得轉身出去找人。
打發走了戴妮,陳鄭氏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問徐大夫她還有多少活頭,“你也不用說好聽話寬慰我,剛剛你跟大妮說的,我都聽到了。實話實說就好,都是命,我也不怪别人,我隻想着趁我還活着,把大妮安排好。”大妮已經守了三年望門寡,要是再守上三年出孝可就二十了,想到她好不容易費心養大的好孩子要被官媒強制配一個二流子無賴子,她這遭就是去了恐怕也合不了眼。
“哎……”
大妮帶着大錘他娘過來時,徐大夫已經離開了。大妮着急尋徐大夫問問,她娘到底跟他說了什麼,還有後續怎麼給她娘治傷的事,找個借口就離開了。陳鄭氏想着接下來她要跟大錘他娘商量的事情,她留下也确實不合适,便也沒多說什麼。
“他嬸子,大妮說你尋我?”
“是,咳咳……坐”
陳鄭氏咳得實在厲害,聽着像是恨不能把心都咳出來,鄭趙氏聽得心驚膽戰的,忙上前給她輕輕拍背,“你不舒服,就少說話,待養好了身子……”
陳鄭氏擺擺手,“咳咳……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清楚,他嬸子你也莫勸了,我這次找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們家大錘的親事,可有着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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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亂起
鄭大錘的親事,鄭家早就有了定論,隻是鄭趙氏還想在大妮她婆婆面前給兒子做個臉,因此笑道,“大錘的心意,他嬸子你還不清楚?說誇張點,自打大妮到了你家,那孩子就……這麼多年都沒變過”
要是陳家小子還在,鄭趙氏自然要想方設法讓兒子斷了這個念想,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麼,陳家小子就沒了。她這個當娘又怎麼忍心讓自家孩子傷心?再者這麼多年看下來,大妮什麼性子,她看的明白,也挺喜歡這個看上去嬌嬌弱弱實則有主見有想法且重情義的孩子,因此對方既然問起來,鄭趙氏也沒打算再遮遮掩掩的。
“早先日子,其實就打算過來提親的,聘禮都挑好了,隻是臨時有點事耽擱了,現下你看?”
“咳咳……你挑個日子過來提親吧,咳咳……不過婚事要趕在今年收莊稼前。”
“收莊稼前?”鄭趙氏雖然對這件親事能成心裡多少有些譜,卻還是沒想到對方會把婚期定的這麼趕,心裡正詫異着,看到對方撫在胸口的手,陡然反應過來,“他嬸子,你這?你的身體沒事吧?”
陳鄭氏定定的看了鄭趙氏幾秒鐘,搖了搖頭,“暫時沒事”
鄭趙氏了然的點點頭,她也沒說破,隻是“地龍翻身剛剛過去,原本家裡準備的聘禮也不能用了,鎮上怕是比村裡還亂,大錘還在村裡幫忙救人。我這就回去跟當家的商量商量,盡量湊出還不錯的聘禮來。你放心,我定讓這婚事辦的體體面面的,将來大妮嫁過來,我不敢說當親閨女待,卻也不是那惡婆婆……”
陳鄭氏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幾十年的鄰居,鄭趙氏是什麼人,她心裡還是清楚的,她叫對方過來,也就隻是為了得一個承諾,有了鄭趙氏的承諾,她也就差不多可以放心了。
******
另一邊,戴妮很快找到了正在給村裡人治傷的徐大夫。徐大夫雖然話說的委婉,卻也沒隐瞞,“人年紀大了,各種傷痛也就來了,你娘本就身體不好,這次又傷的不輕,能找到更好的藥固然好,多在她身邊陪陪她,讓她高興亦是孝道……”
戴妮腦袋悶悶的,不知道徐大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剛剛還在旁邊幫着擡石頭、搬磚的鄭大錘什麼時候到了她身邊。
直到鄭大錘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好吧?’戴妮之前好不容易控制住沒有落下來的淚水,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像決堤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嗚哇……”
“大妮”戴妮嚎啕大哭,好不可憐。鄭大錘想把戴妮摟到懷裡安慰,可是兩人沒有定親,于理不合,隻能就這麼煩躁不安、手足無措的看着,連替對方擦個眼淚都有顧忌。鄭大錘恨得一拳錘在旁邊的一塊倒塌的土牆上,土牆應聲而碎……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戴妮從來都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有那麼多淚水,嚎啕大哭了差不多小半個時辰,戴妮才哽咽着頂着一雙紅腫不堪的眼睛擡頭看向一直陪在旁邊的鄭大錘。“我沒事了,謝謝你,大錘。那邊有人在叫你去幫忙了,你過去吧。”
鄭大錘往那邊看了看,有人被埋了,土石太重了,找大錘過去搭把手。這種救命的事不好推脫,戴妮又一個勁催促,鄭大錘便過去了。
鄭大錘離開,戴妮也平靜下來開始想接下來的生活。她娘的傷她自然還是要盡力治的,盡人事聽天命,隻是她也要好好想想以後。她不是陳鄭氏的親生女兒,實打實算起來最多也就算是個養女。陳家在鄭家莊雖然算不上大姓,卻也有幾戶族人。之前有陳鄭氏在,她還能住在現在的家裡,還有幾畝薄田可種,等陳鄭氏去了,房舍(已經在地震裡毀了),田地肯定是沒有她的份的。
而且她現在也不小了,古代不像現代,這裡是有強制婚配的,女子年滿二十如果還未出嫁,就會有官府出面強制婚配,婚配的對象多是一些娶不上媳婦的鳏夫、浪蕩子什麼的。她雖然不想随便嫁人,卻也不想最後被胡亂拉郎配。這件事看來還得回去跟她娘好好商量一下。此時戴妮還不知道,戴妮想到的這些,陳鄭氏早就想到了,而且她已經先一步替戴妮想好了出路——嫁給鄭大錘。
從陳鄭氏口中得到她跟鄭大錘即将定親的消息,戴妮一開始還有些怔愣,不過很快她就平靜的接受了,也好,最起碼她對鄭大錘不反感,而且鄭家一家人品行都很不錯,應該做不出苛刻兒媳婦這樣的事情。
村子裡衆人自救還在繼續,官府方面不知道是還沒有收到消息,還是自顧不暇,反正一連幾天過去鄭家莊連個官差都沒看到。
村子壓在土石下的人都已經救出來了,死者的屍體也都被扒了出來,這次地龍翻身,整個鄭家莊死了十一個人,傷者無數……村長自己在這次地龍翻身中受了重傷,最後還是鄭大錘他爹鄭槐牽頭,動員各家各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幫忙把死者收斂安葬,傷者進行有效救治。
同時被掩埋的家什要趕快清理,損毀的房舍也要盡快蓋起來。畢竟夏天多雨,到時候要是一場大雨落下來,村裡人怕是連個擋風遮雨的地方都沒有,還有那麼多傷者、老人、孩子,萬一淋了雨再得個傷寒什麼的,光想想這個時代傷寒的死亡率,戴妮都覺得心驚肉跳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老天爺賞臉,并沒有下大雨,大家的房舍雖然建的沒有多好,卻也都一家至少先蓋了一間土坯房,有個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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