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行不說一個字,他們就不動一下!有備而來。顧覺非今日竟然是有備而來的!想清楚這一點之後,蕭徹整個人都被憤怒給淹沒了,一雙因多日沒休息好而滿布着血絲的眼睛裡,是滔天的怒火!“顧覺非,你想幹什麼?!”殿内所有的宮人太監都被這一幕給震住了,即便是這幾日眼見着就要被薛況兵臨城下,也從未見過這樣劍拔弩張的場面。誰也不敢多動一下。有些膽小的已經兩股戰戰,站都站不穩了。顧覺非顯然是場中最鎮定的一個。對于方少行與侍衛們一起進來,以及方才那看似裝瘋賣傻的言語,他都沒有露出半分的驚訝,好像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樣。面對着蕭徹的質問,他隻是閑庭信步一般上前了一步,清朗的聲音不重,卻悠長地回蕩在整座大殿之中:“我今天來,是想跟皇上您談談心的。”方少行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蕭徹原本覺得萬般不妙,此刻心底卻忽然蹦上來幾分渺茫的希望,強迫着自己平複了自己面上那過于慌亂的失态。他冷聲開口,先為自己辯解:“朕知道,你因為老太師去世的事情,對朕心有不滿,将老太師的死怪罪到朕的身上。可老太師死了,對朕又有什麼好處?!他一死,落在那些謀逆叛黨的口中,便是畏罪自殺!朕祈求老太師長命百歲還來不及,又這麼會害他?當日薛況那檄文來得驚人,朕隻疑心當年還有什麼事情不為朕所知,所以派人前去問詢,絕無任何逼迫之嫌!”“是嗎?”顧覺非低低地笑了一聲,轉過了頭來,沒看蕭徹,卻是掃了一眼這幾乎圍滿了太極殿的侍衛,最後又看向了方少行。他走了過去,竟将方少行手中那一把劍接了過來,握住了劍柄,猛将那劍自鞘中拔i出三寸!“铮!”三寸寒光似雪!如鏡一般平滑明亮的刃面上,倒映着一雙漠然又冷酷的眼。顧覺非頭也不回地問道:“那皇上您可知道,在您派來的人離去當晚,家父便橫劍自刎了?就是這樣的一柄劍,亮得很,還沾着血……”“哐當……”在看見顧覺非拔劍那一刻,蕭徹便察覺到了一分危險,畏懼地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禦案上的東西,頓時倒下來一堆。他心裡一下慌亂起來,色厲内荏地呵斥:“朕乃金口玉言,豈會欺瞞于你?!朕本不過隻是派人前去問詢當年之事,誰能想到他如此禁不得吓!人一走竟然會自戕!此事與朕全無幹系!難不成你顧覺非要因這沒有半分證據的一己私仇,做出犯上作亂、弑君之舉嗎?!”“犯上作亂,弑君?”顧覺非持着那拔過半的劍和劍鞘,踱步轉身,反問的聲音裡是刺骨的嘲諷,說話的同時已踏上了台階,一步步向上逼近。“你倒還記得,自己是‘上’,是‘君”,可你是不是還記得,自己當初是怎樣登上這皇位的?”“你别過來!”那步步逼近壓抑感,幾乎能将一個正常人逼瘋!蕭徹幾乎已經要為一種滅頂的絕望所籠罩,他扶着禦案,不斷地後退,同時瘋了一般朝着四面大喊:“護駕!快護駕!誰為朕殺了這亂臣賊子,朕就封他為大将軍,賞金千兩,封邑萬戶!護駕,護駕啊——”滿殿上下,隻有他這沙啞而倉皇的聲音。裡裡外外站着無數的侍衛,人人都将他的聲音聽了個清楚,可竟無一人上前去。方少行更是神情都沒動一下,隻冷眼看着。金碧輝煌的大殿,肅穆而森嚴。四面的大柱上,頭頂的調繪上,甚至那台階盡頭的禦案上,都盤踞着皇室地位相争的金龍。顧覺非一身的白,在這裡顯得突兀又森然。便是當年那一場宮變上,蕭徹都未曾經曆過這般的危機,四下裡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竟覺得這金銮殿雖大,卻無一處可令自己藏身!他絕望,也憤怒!他歇斯底裡地朝着顧覺非嘶吼:“朕乃皇帝,一國之君,萬民之主!你不過一臣子,怎敢謀逆,怎敢對朕動手?!”“你?你又算什麼東西!”顧覺非喉嚨裡冒出來的,竟是一聲前所未有的冷笑,笑出聲時,劍也徹底出了鞘!一雙深邃的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憎惡!“若非當年先皇為平衡各皇子間的勢力,特指了我為你伴讀,憑你的平庸無能,也配當皇帝?!”當年顧衛兩家明争暗鬥。顧承謙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先皇後衛嫱所出的七皇子承繼大統,又逢永甯長公主暗中設計,煽動四皇子發動了宮變,這才将計就計。縱使衛秉乾有千般的痛心、萬般的不甘,也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妹妹被逼自戕!皇位的繼承者,頓時隻剩下了兩人。一者是德皇貴妃所出的四皇子蕭齊,一者便是背後有永甯長公主撐腰的三皇子蕭徹。但最終老太師還是選了蕭徹。對兩大輔臣來說,其實在這兩人之中任選一人都無差别。因為剩下的任何一位皇子,都與他們兩家沒有太大的幹系。新皇登基,依舊是顧衛兩家分庭抗禮。當時的蕭徹實在是不起眼到了極緻,若真論聰明才智和謀略被本事,他連蕭齊的一半都趕不上!顧承謙為什麼選了他?一則看中了他的平庸,二則不過因為早年顧覺非曾在宮中伴讀一段時間,算得上與蕭徹還有些不錯的交情。人都有私心,老太師也不例外。他既要挑選一個合适的皇帝,同時也要為顧氏一門鋪下前路,讓顧氏未來的掌家人走得更順當一些。否則,選誰不是一樣呢?可以說,正是顧承謙這一位老臣、重臣、權臣,一手将當年的蕭徹扶上了如今的皇位,甚至還曾是蕭徹的先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教你詩書禮儀,為君之道,扶你登上了帝位,甚至當年為了護你,在混亂之中為流矢射中,落下了十六年的病痛!你便是這樣對他,要逼他去死!!!”胸膛裡壓抑的一切,全都燃燒了起來。仿佛化作了熾烈的岩漿,在顧覺非四肢百骸之間奔流湧動,激得他聲音在顫,手也發抖,可渾身上下全無半點溫度!他冷。猶如昨夜看見這一封聖旨時,猶如那晚推開了書房門扇之時,猶如今日黎明從挂滿了白的太師府走出之時!一腔冰冷,一腔寒涼!他倒提着那青鋼長劍,向蕭徹走去。鋒利的劍尖拉在台階描金的繡紋上,發出悠長而刺耳的銳響,拖出了一道長長的、顫抖的劃痕……蕭徹卻是要躲,繞過了那禦案,便想閃避!可在這樣的一個刹那,他慌亂失措,顧覺非卻始終冷酷而冷靜,在他繞過禦案的瞬間便大步趕上!“砰!”竟是驟然而沉重,一腳将蕭徹踹倒在地!他雖是文臣出身,可當年遊曆四方,練得一身強健體魄,射禦之術也不曾有過敷衍,自強眼前這多年養尊處優的皇帝不少。蕭徹哪裡躲得過?猝不及防間,不僅倒在了地上,還順着那台階往下滾了幾階!頭“咚”地一聲磕在了階前突出的棱角上,原本就因為驚慌躲避而歪斜了幾分的十二旒官面更是掉了下來。一國之君,登時披頭散發。他雙手在地面上摸索,連滾帶爬地,已然被顧覺非吓破了膽,嘶啞地呼号起來:“不,不,老太師乃是自戕!你不能殺朕,你不能——”顧覺非渾然沒聽到一般。他冰冷的神情甚至沒有半點變化,隻走下去,重重地一腳,将已經爬起來一半的蕭徹給踩了下去,如同踩着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這一刻,便是連方少行都忍不住面色一變!可顧覺非都看不到。他隻是依從了自己内心那忽然奔騰而出的魔鬼,讓那浪潮似的冷血将他攜裹,而後高高舉起了沉重的長劍!“噗嗤——”滾燙的鮮血霎時飛濺,灑滿台階,也濺上了他森白的衣袍,蒼冷的面頰。“咕咚……”普天之下最尊貴的頭顱順着染血的台階滾落下去,吓暈了這殿中一衆伺候的宮人,停在了方少行的腳邊。那染血的臉翻轉過來,一雙驚恐而不甘地眼瞪視着高處。顧覺非卻隻垂首看着那沒有了腦袋卻還穿着黃袍的身體,那因病枯槁蒼白的面容上濺着妖異的血色,一雙平靜的眸底是刻骨而冰冷的瘋狂。“謀反而已,誰不會呢?”昭陽殿顧覺非瘋了。或者是他在做夢。目睹了這一幕的瞬間,方少行腦海裡就冒出來這樣的兩個想法。因為即便是膽大妄為如他,也不大敢相信自己剛才是看見什麼,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太極殿外所有的侍衛更是萬分的驚懼。他們是看見顧覺非提了劍,也的确看見了他與皇帝之間爆發的争執,可眼前這人不是别人,而是當朝大學士顧覺非啊!為國為民,可以說是天底下最不可能謀反的那個人!然而現在,甚至就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這個最不可能的人,竟然向皇帝舉起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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