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問一時反應不及,壓根沒想這會竟還有别處投來的暗箭。又或許從一開始起,他的想法已太過天真,并不相信容磐會做到如此之絕的地步,所以當那漫天箭雨狂湧而至的瞬間,康問一動不動在原地站定,他亦不知自己在等待什麼,從頭到尾便隻在原處,仿佛連最終生的希望都變得無限渺茫。
“康問——!!!”
箭矢來時,耳畔忽傳來一道熟悉至極的喚聲。
康問沒有回頭,随即由一股突如其來的兇狠力道,一路推開至十尺開外遠離火星的草叢深溝處——他陡地擡起雙眼,但隻謝恒顔一張蒼白無血色的面龐,彼時于他觸手可及的身旁,雙目紅光乍現,兩人間的距離近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康問本想狠心将他推開,不料略一偏過了頭,無意瞥見傀儡方才推開他時,手臂所受的擦傷,如今烏紫交加的一片,淤青的痕迹狼狽而斑駁。
那一瞬間,前方大片的煙霧渺渺,後方已沒有了回頭的路,康問沒有别的選擇,他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不能做,唯一的選擇,隻有拉過謝恒顔的手腕,啞聲說道:“走!”
謝恒顔道:“去哪兒?”
“我知道遊清神君的祠堂裡,曾另有師父為之設下的結界。”康問一字字說道,“也許在那裡,能暫擋這場山火……我想辦法發出信号,讓師兄師妹知道,等到他們趕來,師父也許有酒呢。”
謝恒顔滿身的傷痕,早不知該往何處去了,如今烏念僵硬的屍體尚在懷裡,已是渾然趨向于僵冷,青褐色的屍斑,幾乎從她稚嫩的面部,一路蔓延至全身。
謝恒顔抱烏念在懷裡,看向康問,目光裡盡是說不出的茫然:“能找到印斟嗎?”
康問說:“不知道。”
言罷顧自一人向前,走在火星四濺的山路邊緣,沿途飛速墜落的箭矢夾雜着火點,紛紛揚揚落腳面上,不多時點燃遍地的枯枝一片。謝恒顔摟烏念在懷裡,走一半時體力不支,終踉踉跄跄摔坐回了地上,康問不由瞥他一眼,冷聲道:“你還抱她做甚……一具屍體罷了,等着她發爛發臭嗎?”
謝恒顔沒有說話,康問也不知說什麼了,片晌過後,方對他道:“我背你吧。”
謝恒顔:“我……”
話沒說完,康問徑自背起了他,另一手提烏念在手彎裡,兩人帶一具冰冷的屍體,一步一步向神祠深處艱難地前行。
扶則山的山路,已讓烈火與濃煙燒毀了大半,到處皆是山林燃毀時落下的殘枝,康問再尋不見成道逢與霍石堂他們的身影,他心頭甚至升起某些不太好的想法,也許成道逢已随這場大火去了,也說不定……
在這二十年間,什麼仇,什麼恨,什麼是非,什麼恩怨,于康問而言,已然變得含糊不清了。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漸漸變得模糊,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找不到自我的方向。唯一清晰的,隻有背上一個謝恒顔,可他的身體也同手彎裡的屍體一樣冰冷。
“喂,小倌。”這時,康問突然開口。
“什麼?”謝恒顔應聲道。
“你說……你說……”康問喃喃說道,“我師父,會是那樣的人嗎?”
謝恒顔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我覺得啊,我是真的做了太多錯事。”康問仰起頭來,望向濃煙熏黑的大半邊天空,“師兄離開璧禦府這一年裡,我總認為自己成長了不少,已足夠獨當一面了,可現在看來,好像一切又是原地打轉而已。我倒還是個是非不分的孩子,師兄卻是長大成人,我們間的距離……确也是越來越遠了。”
謝恒顔眼皮漸沉,将頭抵在康問背上,許久沒有出聲說話。
“我當初總說,我讨厭你,其實那不是真的讨厭。”康問說,“我見你與師兄之間,越走越近,後來竟變得無話不談,我心裡嫉妒……發瘋似的嫉妒,也莫名感到難過。”
謝恒顔道:“有什麼可難過的?印斟将你當親人看待,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你果然不明白啊。”康問長歎了一聲,說,“就算是真正的血緣至親,兩人間的心意并不相通,又能算什麼呢?原來我活這一遭,竟連半個知心之人也沒有,如此渾渾噩噩一輩子下來,倒不如你這一具傀儡了。”
“不如我?怎會不如我的?”謝恒顔道,“說到底,我也隻是一根木頭,我倒想變成你這樣的人類,至少一顆會跳的心在,也能感受什麼是愛了罷……”
康問卻是嗤的一聲,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這隻傀儡,說什麼愛不愛的,而對康問來說,又又擁有什麼,當是稱之為愛的?
——這世上根本沒人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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