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鴉雀無聲,良久,犯罪嫌疑人哭了,接着,他的家人也哭成了一片。法官是位年過半百的中年婦女,姓任,她宣告休庭,改日再審。鐘荩看着小律師鼓着臉頰,氣哼哼地瞪着牧濤,那神情不知怎麼讓她想起了常昊。他第一次上庭,是否也是這幅樣子?牧濤慢悠悠地喝着水,剛才的長篇大論讓他覺得口幹。他告訴鐘荩,公訴人在法庭上一定要有自我,切記不能為辯護人左右自己的思維。法律是國家制裁罪犯的武器,不要和情感挂鈎。鐘荩羞慚地自責,剛才有一刻,她真的被小律師的話打動了。任法官邀請牧濤和鐘荩留下吃午飯。淩瀚的講座就在下午,放在法院最大的一個審判庭。在法院吃個工作餐,省得跑來跑去。牧濤欣然接受,出了法庭,他和任法官默契地不提一句案子的事。鐘荩聽同事講過,在公檢法司四大部門,法院的食堂是最棒的,師傅做的古老ròu和脆皮雞,怎麼吃都不膩。不管什麼客人來,法院都用這兩道菜款待。果真,鐘荩一行剛在餐廳坐下,笑呵呵的大師傅首先就端上了這兩道菜。鐘荩一口香氣還沒嗅進腹中,外面又進來了幾個人。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牧濤上前伸出手,與走在前面的一位握了握,他稱他為&ldo;吳院長&rdo;。吳院長替牧濤介紹身邊的人,牧濤笑着說:淩隊,久仰、久仰!&ldo;哪裡,哪裡!&rdo;淩瀚用指尖推推眼鏡,笑了笑。午餐很豐盛,師傅們另外又端上了素獅子頭、西芹炒蝦仁、涼拌毛毛菜、清蒸鲈魚。牧濤和任法官被吳院長喊過去陪淩瀚了,鐘荩和幾個書記員同一桌,吃得非常自在。吳院長是法院分管後勤和教育宣傳這一塊,明年就退了,人顯得特别親和。&ldo;淩隊成家了麼?&rdo;他親自給淩瀚倒了杯果汁。淩瀚謝過,笑道:&ldo;正在考慮中。&rdo;&ldo;女友也在北京吧?&rdo;這句話是任法官問的。&ldo;她是南京人。&rdo;淩瀚平靜地回答。&ldo;哈哈,那這次來甯辦講座,一舉兩得呀,正好可以看望嶽父嶽母。&rdo;淩瀚淡淡地笑。鐘荩吃得快,和同桌的人打了招呼,起身先走了。她想找間會議室,喝點水,再休息會。&ldo;鐘荩……&rdo;會議室的門,身後急跑過來的人替她開了。她沒有回頭,直直地看着圍着牆的一圈沙發。上次會議殘留的煙味,還飄湯着空氣中。她想把窗打開,呼吸一點新鮮空氣。&ldo;是我!&rdo;身後的人又說。&ldo;我知道。&rdo;她以為自己會發不出聲音,一旦開了口,她發覺自己很鎮定。&ldo;我要是不喊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再和我說話了?&rdo;輕聲歎息。鐘荩拽住制服的衣角,緊緊的,她慢慢回過頭。不是不說話,而是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走廊灰暗的光線中,他垂着的雙手微微發抖。真是好笑,特警隊長也會緊張?她很想視若不見,就這麼走開。不過她最終沒有這麼做。默默挨過這痛徹心肺的時刻,那便是成長。&ldo;你好嗎?&rdo;他很好,看得出來。她隻是想找句話說。他是今天請來的貴賓,她得罪不起。&ldo;你呢?&rdo;他拿下了眼鏡,在她面前,他的眸光自然而然放柔。有一次,她俏皮地把他的眼鏡藏起,要他對她兇一下,讓她見識見識傳說中的不寒而栗。他失笑,揉揉她的頭發,讓她别鬧。來麼!她竟然還對他抛媚眼,想誘惑他。他摟過她,說,我真做不來。她說那就證明那些傳說純粹是吹牛。他輕笑出聲,眸光柔若湖水。&ldo;我很好!&rdo;就留下這些空洞而又蒼白的寒暄了,她聳聳肩,升起一股無力感。&ldo;我想休息會,下午專心聽你的講座。&rdo;她扭頭朝會議室看看。&ldo;晚上我們一塊吃個飯。&rdo;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已記不清上一次她離他這麼近是什麼時候了。&ldo;抱歉,我晚上和别人有約了。&rdo;說話間,恰巧聽到有短信進來的聲音。她打開一看,胡老師把相親地點發過來了:麗莎餅屋。&ldo;我會在南京呆一陣,方便給我個号碼麼?&rdo;她排斥他的意思是那麼明顯,但他選擇忽視。她擰了擰眉,&ldo;我覺得我心理很正常,也沒犯罪的想法,應該不用麻煩專家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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