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非第一次看見“睡着”的她。
身上冷硬的氣質淡化許多,似乎從不近人情的殷大帥變成普通女孩,躬身,披散的長發掩住半張面容,雙手從外面抱着被子,下颌微收,下巴正好抵住被單。
乖乖的樣子,平添柔軟。
僅僅一個時辰前,他從白藥師嘴裡得知她那幾年的經曆。
光聽描述,就覺驚心動魄。
很多經曆過慘烈事件、瀕臨死亡的人十幾年甚至一輩子都走不出這樣的陰影。李非是知道的,多少人因為僅僅得知被唐門列入委托名單、唐門都還沒派出弟子去執行,就活活吓死。
她是怎麼樣在殺機四伏的環境裡泰然處之。
李非也不坐凳子,單膝跪地,趴在床邊,聽着她勻稱的呼吸聲,輕輕握她的手:“你決定戒斷是因為皇帝的那一番話吧,他跟你談了權力、責任,談老殷帥的理想,談殷氏的未來……對嗎……”
“我錯了,我不應該把這個位置看作你的枷鎖,它還是你的驕傲、你的信仰。”李非兀自絮絮,“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不過你大人有大量,可能根本就沒在跟我生氣。是我斤斤計較,我鑽牛角尖,我小肚雞腸。你說得對,我矯情。”
他聲音很輕,不想吵醒殷莫愁。但後者早醒了,她不知道李非去見了白藥師,因而對他雲裡霧裡的自我反省一陣莫名其妙,抱着“請聽下回分解”的心态姑且裝睡。
殷莫愁整個人是偏冷型的,立體的鼻梁,長長的睫毛,那對大眼睛在睡着時閉着成彎彎的縫,甯靜而慈悲。她清醒的時候,有種冷靜威嚴的氣勢。睡着時緊緊抱着被子,卻像乖巧的小女孩。
強大與柔軟,外放與内斂,在她身上完美地結合。如果要打個形容,猶如一副山水畫卷,巍峨雄山環抱着靜谧之江水的畫卷。
人的一生常常迷茫,隻幾個瞬間拔苗助長。少部分人能承其重,長成參天大樹。大部分人适得其反,根基受損,不得修複,從此一蹶不振。
好在殷莫愁與李非都屬于前者。
“你總說,你的戰績不是你個人的,是殷家幾代人的努力,是依賴強大的國力和朝廷。你總說,你隻是普通人。但一個人能日日夜夜、堅守十餘年,那絕不是件簡單、普通的事。”
可抵擋萬千的,唯有信念。
李非起先覺得他們之間很多共同點,同樣經曆過命牽一線、至親死去。如果把挫折比作磨刀石,極緻的悲傷則是錘煉寶劍的一把烈火,那麼激烈的絕望則逼人瞬間成長。
但他們又不一樣。
李非可以遊戲人間,殷莫愁卻無法卸下肩上重擔。守衛這個帝國的擔子是把理所當然的鈍刀,一點點剜去她作為正常人該有的情緒,得勝時沒有滿面春風,失敗時亦無垂頭喪氣,連少女的悲春傷秋都沒有。好像出生就是這副秉節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樣。
她本名無憂,卻從未有過樂而忘憂。
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人,會出現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況,一種是人生苦短的及時行樂,一種是看透世情的悲觀麻木。
殷莫愁屬于後者,李非還寬慰點。比起冷漠悲觀,他更不願看見殷莫愁變成沉溺靡靡。
因為及時行樂是更深層次的麻木。
世上哪有那麼多樂事喜事,用佛家的話說,人這輩子的快樂和福氣是定量的,才有惜福之說。老人們也常教誨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何況大喜大樂太過耗神,無法持久。李非見多了激情縱.欲後那一雙雙空洞、無力的眼神。
“你好像很不愛談起過去,從在丁府時,就回避我的問題。”良久,李非吐出這麼一句來。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想起白藥師的話。
是啊,畫舫重遇是在仲夏夜,大熱的天,也從來不見她穿短打,總是一身長袖的白衣。
為什麼呢?
軍中那些粗犷的男人們總是以體毛茂盛為榮,但殷莫愁已經位居最高,不需要為了什麼隐藏光潔的手臂。
刹那間,李非喉嚨發緊,輕輕撥起她的袖子。
殷莫愁心喊“夭壽”。
左手手腕露出一條猙獰的傷疤。
令李非心驚的是,它整整齊齊,像是被極其鋒利的利器一把劃開。李非痛苦地閉上眼,幾乎能想象傷口被切開時的決絕。
不帶任何猶豫,不留任何退路。
他深吸了口氣:“白藥師說你曾經……試圖……原來是真的……”
終于知道這家夥為什麼突發感慨,原來他見過白藥師,殷莫愁内心翻了個白眼。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李非強迫自己不帶感情地輕輕撫摸那條傷疤。
殷莫愁暗叫:大哥,你要幹嘛!
李非又問:“我們都這麼親近,你仍心裡十萬個不願意與我分享過去。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是故意向林汝清透露吸食曼陀散的事,好借他的奏折宣揚出去……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毫不介意惡名在外?還是說……你要給天下人一個你賦閑、皇帝不能重用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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