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冬想着聖人畢竟年紀尚輕,再過幾個月才堪堪十七,如今就算大哭也罷。
遇見這事,怎麼哭都可以。
然而他卻沒聽到蜷縮的聖人哪裡傳來任何聲音,車輪骨碌碌作響,成為了車内唯一的聲音,待車馬駛入宮門,停在最靠近内宮的一處宮門前,車夫下馬不敢催促,靜靜候在車外。
這一片死寂中,耐冬終于聽見了一點點細微的聲音。
那是殷胥無法控制的渾身發抖,好似獨自攀爬在寒冬雪地之上,牙齒磕出咔咔的聲響。
第198章
耐冬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殷胥走下車。
他其實可以在這個沒有那麼多黃門,誰也不知道的馬車内多待一會兒的,或許是因為他也覺得車夫在外頭等的夠久了吧,他一貫不對别人造成麻煩。
耐冬以為自己足夠察言觀色了,但如今他躬身随在殷胥身後走,實在沒有勇氣去看他面上的神色。
殷胥就跟挺不住脊梁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哪裡疼,弓着腰踏上台階,耐冬要去扶他,他卻甩開了手,搖搖擺擺的獨自踏上甘露殿前的台階,卻不料才走到一半,便心神不甯一個趔趄摔倒在台階上。
殷胥整個人趴伏在階上,耐冬趕忙要去攙扶他,卻看他一條胳膊墊在眼睛下,捂着嘴終于哭出了聲。
耐冬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覺得作為禦前黃門這樣實在是不合格,卻仍然揮手要其他驚慌失措要趕上來的黃門散開,坐在了一旁台階上等。
殷胥簡直是咬着衣袖低低的哭嚎,幾近崩潰,聲音沒有一點往日裡的樣子。
耐冬聽着他哭聲中夾雜着低低的咒罵呢喃:“我不該回來,我就不該重新回來。就算之前,她也有活到二十六,我這算什麼……改了天命,賠了她麼……如此我甯願不要!果然上天不會白白給我一次機會,總要收走一點什麼——”
殷胥趴在台階上哭着蜷起來,擡手一把拽掉了胸口的玉佛,竟朝台階下扔去,耐冬可知道這是崔三給的,連忙追着它滾下台階的路徑去撿。
殷胥轉過身來躺倒在台階上,擡手寬袖遮着臉,道:“我早知道就不該問她要這個!她說……她說這玉佛是她阿公給她的,保她多年……這些年她經曆過多少險境從未出過事情,結果我厚顔無恥讨來不過個把月……”
耐冬終于追上了那玉佛,幸而隻是磨損了一點,并未摔碎,他連忙在衣擺上擦了擦,捏在手裡走到殷胥身邊,甘露殿華燈初上,他以袖掩面癱坐在甘露殿前的台階,喃喃道:“說什麼小弩能護着她,她不過是說來的情話騙我,真要是上了戰場,那種玩意兒哪裡能護着她。她謊話太多……我總是信……”
他愈發語無倫次,身子無法控制的哆嗦着,似乎因為難受,另一隻手死死壓着胸口,壓的整個身子朝前弓着:“前世好歹我們死在一道,或許還有幸遺骸躺在同一條河的河底,如今算什麼……十七歲……她才十七歲!她應該還能戰無不勝好多年啊!”
殷胥哆哆嗦嗦,額頭上青筋幾乎可見,他好似身上有着無法抑制的痛楚,那模樣實在是要耐冬看着害怕。
殷胥卻有太多話想說,縱然如今沒人聽進心裡去:“是我總逼她,總問她願不願意幫我,要不要跟我走一條路——明明當年在弘文館她就猶疑了,我還總是問、總是要她站在我這一邊——”
他話音未落,猛地咬緊牙關,額上冷汗涔涔,痛楚不堪的捂着嘴叫了一聲。
殷胥盡力想把那聲痛呼壓回嗓子眼内,隻是實在忍不住了,他疼的仿佛針紮的勁兒終于過去,給了他片刻喘息的空間,卻隻感覺到掌心内一片濕熱。
他擡起手來,望着掌心一片順着指縫淌下去的暗紅,呆了呆。
耐冬驚得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要扶他起身,朝着台階下遠遠站着的宮人喊道:“請太醫來!快去請太醫來!”
殷胥擺了擺手,他望着掌心,苦笑了一下,忽然冷靜了下來。
那種冷靜來的太快太冰涼,他擡袖擦了擦臉,站直身子,恢複了往日的姿态,垂下眼道:“耐冬,你可信輪回?”
耐冬扶着他手肘,眼眶發紅:“聖人——”
殷胥搓了搓手中的血迹,道:“我想信。我一直氣,自己為什麼要小她半歲,然而如今,我不知道要小她幾歲。來世她又要将我當什麼也不懂的傻子來看了,我又不得不跟在她身後追她的身影。”
他擡眼望向了遠處的長安城,各個坊内仍有星星點點的火光,殷胥兀自道:“我之前跟她說,她死了,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然而算是我也說過謊話,時至今日,過不下去也要過。”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妻色撩人,我修仙秘密藏不住了 穿成霸總的反派妻 再再再再世 公子,攪基不? (刺客列傳同人)[刺客列傳]班長忙着拯救自閉症 硝煙未滅[強強] 妻乃敵軍之将 帝師系統 卑劣的我 快穿之主神歸來 廢柴王子的理想國 疫區 抓緊時間愛上我 民國女宗師 重生之賢臣難為 (琅琊榜同人)[琅琊榜]似是故人來 偏見 豪門天師追星日常 狂暴吧!女漢子 翻開男德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