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陪在他身邊的還有孫傳喜,因為沒有利益糾葛,彼此尚能愉快地談笑,而傳喜總是不忘去講那句,苟富貴毋相忘。
秋意漸濃了,信步走到上林苑,入眼處jú花已凋謝泰半。chūn日賞櫻,夏日有芙蕖,金桂飄落之後呢,就可以等待滿苑綻放的素梅。可惜明年的好chūn光,他不能再陪心愛的人去看燦若雲霭的jú櫻,不能共浴明媚燦爛的霞光。
手指下意識撫過盛放過玉石棋盤的石桌,猶記得有次和沈徽對弈,他眉梢眼角皆是笑,對着自己半真半假的諧谑,天下不愛錢之人,唯朕之容與。
原來那麼久以前,沈徽就已經了解他是怎樣一個人,懷着怎樣一番心意……
眼眶裡蓦地一酸,有水霧在彌散,容與舉目遠眺,盡量蔽去眼角的濕潤。遠處飄來一陣輕柔的歌聲,細細聽去,是教坊司在排演新曲,唱腔依然千回百轉:huángjú開時傷聚散,曾記花前,共說深深願。重見金英人未見,相思一夜天涯遠。羅帶同心閑結遍,帶易成雙,人恨成雙晚。yù寫彩箋書别怨,淚痕早已先書滿。
曾記花前,共說深深願……幾百年前的詞中早已寫過,居然分毫不差,那花,還有那願……
心口猛地一震,他轉身向東華門處奔去,一路上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再去看看那院中的花,那廊下的燕,他們曾經并肩坐着倚過的梧桐,還有那座無數個夜晚,彼此纏綿缱绻相伴的承明殿。
東華門的侍衛見他去而複返,不免有些驚訝,又聽他吩咐備馬更覺詫異,然而卻也隻能依言照辦。容與跳上他牽來的馬,不過匆匆撇下一句,“去養心殿傳話,我去西苑取些東西就回來。”之後便一騎絕塵,奔向秋色裡。
太液池金光搖曳,三秋桂子落花成蔭,然而這些都不及承明殿裡,他曾住過的小院中有過的那段绮麗風光。
一步步慢慢走着,推開院門,竟有些近鄉qíng怯。再尋回當日的位置拾階坐下,可惜此時沒有晴空護玉盤,也沒有金風玉露一相逢,愛人不在側,惟有影孤單。
現在回想,那恐怕是他一生裡最好的時光,當時隻道是伊始,以為将來總會有許多機會把酒賞月,閑話西窗,卻忽略了那些詩qíng畫意,那個半生相知的人,都有可能注定與自己無緣相親。
——要見無因見,拼了終難拼。若是前生未有緣,也隻待重結來生願。
他已然回不了頭了,歲月悠長,往後的時光,他會在回憶沈徽的笑,回想沈徽的溫柔相待,回味他對自己的柔腸百轉中度過。chūn山花動,夏夜蓮香,秋風落木,冬雪瓊枝,他再難感受這些景緻的妩媚可愛,因為那個人,不會再來他身邊。
拍拍身上的浮塵,深吸一口氣,緬懷終究要有個限度。眼下還有分外棘手的事等待他去處理。沈徽qiáng悍任xing,離開自己,他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所以勢必不會輕易放手。他必須要他明白,即便身為帝王也有無法随心所yù的時候,當一個人為千夫所指,沒有人能保全他一世平安,遑論還有那萬世帝王業、百代身後名做轄制。
可在離開之前,他還要為沈徽再做一件事,倘若一切順遂,便是成全了沈徽,也是成全了自己後半生的海闊天空。
當天入夜,有鴿哨聲徘徊于乾清門外,一隻毛色淺灰的紅眼睛鴿子落在月台上,腿環上系有一隻綁帶。這是告訴他一切準備妥當的信号,翌日一大早,容與便借口出宮辦差,轉去了自家宅子。
提督太監府如今隻剩下方玉一個主人,她似乎也早就安之若素,多年來面容無甚變化,一眼看上去心靜如水。見容與突然回來,也沒什麼訝然之色,隻問,“阿升走了,樊姑娘也去了,如今家裡頭清淨,時常來坐坐也好。”
是清淨還是寂寞?容與一笑,“我今兒來就是問問你,想不想和他們一道,搬去蘇州住一陣子。你本來就是南邊人,出來這麼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你若是同意,我就着人去打點路上所需。至于落腳的地方倒是現成的,我早前托人在蘇州山塘街置過一處宅子,也算是鬧中取靜。”
方玉歪着頭看他,半晌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怎麼了,把人都遠遠兒打發了,廠公大人可是要給自己尋退路不成?”
她心細如發,委實不是個好騙的姑娘,容與搖頭笑笑,“隻是個建議,或許我過些日子真會去南邊一趟,倘若覺着好,想個辦法不回來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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