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前來逃難的災民跪倒在城下的黃土官道上,駐守在城門外的道士們慌忙行禮,将他們領入綠樹蔥茏的城牆内。
與此同時,衡山郡裡黑色的高塔上,開始發出悠長的鐘聲。
杳杳鐘聲從高空傳來,在漸落的夕陽中,遠近村莊、州郡的居民們無聲地走出屋子,在莊嚴鐘聲裡緩緩跪倒,他們面朝着同一個方向,叩頭求道。
黑衣的道士們則從衡山郡的大門裡走出來,他們手裡捧着經卷,如同砂礫一般散落在每個有人的角落。
像是當年清虛宗的傳道人一樣,他們俯身在泥地和塵埃裡,向每一個普通人傳道。
在日複一日從未停止過的鐘聲裡,道宗的理念像種子散落在人心裡,然後在潮水般的人群裡瘋狂生長,開始發芽。
“當高高在上的皇帝已經無能無力,能夠拯救他們的,隻剩下蒼天。”
逃離上京的皇帝陛下解決不了旱災,也解決不了戰争。因為貧困和戰争而産生的流民,跪倒在道觀門口,也跪倒在每一個大小的神像前。
在每天的鐘聲裡,他們跪倒在地上,像是無數塵埃裡的螞蟻,朝着神座俯首。
這個畫面看上去無比詭異,像一場荒唐的鬧劇。
在秦嶺密林遮掩下的小路上,沒有人發現遠處走來兩個年輕的修士。蘇蘊沉默地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路走來,他見到無數蜂擁的人群,也見到在官道上厮殺的軍隊和修士。
那些被疾病或貧窮所困擾的人們,看見他們的打扮就倉皇跪倒,然後虔誠地供奉上自己所剩不多的糧食。
他帶着司天玄,在這場洪水般的鬧劇裡尋找源頭,然後停在了衡山郡的城門外。
被清油刷過無數遍的高大木門,黑沉沉鎖死在灰塵仆仆的道路盡頭。下一刻,蘇蘊袖底的劍光橫飛而出,直接拍在巨大的木門上。伴随轟隆一聲炸響,黑色城門應聲而倒。
在流民驚怖的眼神裡,黑衣的道士們陸陸續續從門内走出來,筆直地站在滿天飛塵中,帶着一種無聲的壓迫感。
秦嶺以北氣候并不溫和,尤其夏天炎熱漫長。可此刻衡山郡中仍然綠樹蔥茏水汽蒸騰,不知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的水系統穩定工作,将黃河平原上的城鎮蘊養如同江南。
在黑衣的道士們走出城門以後,黑色高塔下的老行事終于輕拍手掌,一步一步從石階上走了下來。
他走過城牆邊的柳樹,然後從城門裡走出來,朝蘇蘊點頭道:“蘇先生大駕,有何見教?”
蘇蘊并沒有說話,他有些沉默地看着城内婆娑的綠樹,似乎格外被城内的水汽吸引。
老行事微笑起來,說道:“衡山郡并不知道蘇先生此來的态度,但我們知道您是很棘手的人,所以目前并不想迎你進城。”
蘇蘊道:“我了解。”
老行事又道:“衡山郡的心意,蘇先生一路北上,應該見得夠多了。蘇先生此來,是看不慣衡山郡的做派,想要為天下萬萬流民讨要說法嗎?”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蘇蘊扭頭看了看周圍廣闊的黃土大地,在遠處零落的災民仍然跪倒在地,身子微微顫抖,因為與衡山郡裡的大人們距離如此之近而無比激動。
因為見得實在太多,蘇蘊搖頭道:“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走,與我無關。”
老行事放松笑道:“如此,我衡山郡自當掃榻相迎。”
聽見這句話,蘇蘊微微皺眉道:“道宗不插手人間事,因此無論大翊事成事敗都與我無幹。然而衡山郡在人間橫插一手,又是什麼道理?”
老行事笑道:“這本就沒有道理,而是衡山郡的心意。”
蘇蘊又道:“讓人間萬民叩首倒拜,以衡山郡和清虛宗的力量,也在乎人間的權力和富貴?”
老行事複道:“是,也不是。蘇先生應當明白,人間的帝王存在太多年,想要抹除他們的存在,隻能讓人們有新的信仰。”
蘇蘊搖頭道:“抹除人間的制度,建立新的道宗天下,這對百姓來說,實在是一場豪賭。”
老行事點頭道:“這是豪賭,卻也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蘇先生,您一路前來,自當看到萬萬千人做出的答案。”
“蘇先生,倘若這僅僅是一人一城的心意,衡山郡或無現在這份底氣。可當天下人選擇了這條路,那這就是天下人自己的路。”
“蘇先生,天下人選定的這條路,或許與您的心意并不符合。可這終究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自然也是最适合他們的決定。您又何以替他們不平?”
“現如今你不滿的,究竟是為了自己的心意,還是為了所謂的天下人?”
蘇蘊沒有再堅持,他沉默片刻,點頭道:“倘若這是天下人自己的決定,自此之後,我不會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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