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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頁(第1頁)

顔神佑被拍醒的時候,人是十分暴躁的。白天又要學習又要訓練的,累得像條狗,沾枕就睡,這會兒正在深度睡眠,再累得厲害一點,是失火了都不想爬起來的。其實吧,凡人隻要在熟睡的時候被吵到,都會帶起床氣。顔神佑恨恨地一捶身下的席子:&ldo;又怎麼啦?!&rdo;阿竹白着臉道:&ldo;小娘子,太夫人老去了。&rdo;&ldo;啥?&rdo;顔神佑還在半夢半醒,聽了跟沒聽一個樣兒。阿竹還以為她吓着了,急忙對阿梅道:&ldo;再點兩枝燭來。&rdo;預備着顔神佑要是再迷糊下去,是不是讓廚房燒碗甯神湯來給她灌下去。顔神佑慢慢地擡起雙手,捂住臉,一通揉。放下手含糊地對阿竹道:&ldo;方才你說什麼?&rdo;阿竹小心地道:&ldo;太夫人,老去了。&rdo;顔神佑:……這死得……也太巧了吧?阿梅又點了兩枝燭,一手一個燭台,都放到顔神佑卧榻前的矮幾上了。顔神佑慢吞吞地扯開薄被:&ldo;拿衣服來穿吧,反正都是素服。&rdo;她于顔老娘是曾孫女兒,要服的喪儀比給顔啟服的為輕。正好掩了。隻是不知道這兩個孝期,要不要疊加?她疊加是無所謂啦,加起來還不夠三年呢。楚氏也沒關系,就怕顔孝之,他是承重孫,這一加,要加成六年了。【1】加的話,再加三年,不加,就是被顔啟的喪期給覆蓋了。這麼想着,她已經被穿好了衣服。又對阿竹道:&ldo;打盆冷水來,我擦臉,好清醒些。&rdo;阿竹道:&ldo;不可,夜裡寒氣本就重,萬一風邪入體,可要不好。小娘子要是覺得悃了,我們攙着小娘子就是了。&rdo;取了溫水給顔神佑來洗臉,倒也清醒了些。深一腳、淺一腳往姜氏卧房那裡去。姜氏有身子的人,本就睡得淺,醒得比顔肅之還快。顔肅之十分擔心:&ldo;你這樣子怎麼好夜裡過去?&rdo;姜氏道:&ldo;又渾說了,豈能不去呢?&rdo;顔肅之恨聲道:&ldo;天明便叫他們收拾出一副肩輿來。&rdo;姜氏道:&ldo;你有這功夫,去将我妝匣底下那個梨子樣兒的小盒子取了來。&rdo;顔肅之聽話去取,一面問:&ldo;是什麼?&rdo;姜氏道:&ldo;打開來看看。&rdo;作弊器!一看這裡面的東西,顔肅之就覺得鼻子發酸,這就是上回顔啟死後,楚氏叫他上去聞的那種東西。離着尺遠,顔肅之都能聞到那股刺鼻的味道!聞了一下,眼睛就紅了,對姜氏道:&ldo;你有身子,聞不得這個,到了你就哭兩聲,說傷心得昏過去了,我送你回來。&rdo;顔神佑踩進門檻就聽到這句話,囧住了。囧立的功夫,顔肅之已經過來揪她去聞香囊了。姜氏卻不用聞這個,隻覺得顔老娘這一生,真是可歎,倒灑下幾滴同情的眼淚來了。到了楚氏房裡,除開還在京城打官司的顔孝之,其他人都回來了。顔肅之不得不開口問:&ldo;阿娘,驟聞噩耗,我等實在不敢相信,這……可是屬實?&rdo;楚氏便命報信的侍女又重複了一回。侍女說得也有技巧:&ldo;白天被三小娘子氣着了,說心口疼,晚飯隻用了半碗粥。寅初婢子為太夫人翻身時,隻覺得她老人家不對,說話她也不答應,再細看時,已是老去了。&rdo;顔神佑心裡咯噔一下,心道,這氣死曾祖母的罪名要是安到了顔靜姝的頭上,那顔靜姝這輩子就擡不起頭來了。姜氏妯娌三個想的卻是,真是混賬!要是傳出去,顔家女孩子可能都要受影響。楚氏已喝道:&ldo;休要胡言!定是那一日老家來的幾個畜牲鬧事,竟害死了阿家!&rdo;愚蠢的凡人all給跪!顔神佑讀一點律法,雖然還沒通讀完,但也是知道一點的。所謂毆傷人命,不是說當時不死就算完的,還要有個觀察期,如果在觀察期裡死了,那也算殺人。如果超過了,那就不算,隻能算打人。顔老娘這個,都過了好有一個月了,明顯不在觀察期裡了。但是楚氏要這麼算,誰也不能反對。楚氏對顔肅之道:&ldo;你速去外面喚人,連夜赴京去尋大郎!我要問那群畜牲一個毆傷叔母緻死的罪過!再上表,給朝廷報喪。&rdo;顔肅之領命而去。楚氏這才着人去哭顔老娘。‐‐‐‐‐‐‐‐‐‐‐‐‐‐‐‐‐‐‐‐‐‐‐‐‐‐‐‐‐‐‐‐顔老娘那裡倒不很亂,楚氏到了之後,就更有秩序了。楚氏道:&ldo;還好阿家上了年紀,一應物事都是早早就備下了的。如今還依例辦起來罷。&rdo;顔老娘是太夫人,辦喪事國家會有喪葬費和一些其他的幫助。隻是離京比較遠,得自家先辦起來。楚氏便命人與顔老娘裝裹起來,先停靈,放足七日,再等顔孝之回來,便運到京中安葬。墓地就定在顔啟旁邊。家中原就在穿孝,倒是省了許多事情了。楚氏一面拿着手絹兒試淚,一面下命令:&ldo;還要與四處親朋、故舊報喪,眼下秋收,不要打攪他們,不要抽調部曲了,隻要家中奴婢忙起來罷。&rdo;又有來報顔老娘私房如何處置的。楚氏道:&ldo;慣用的都與阿家帶走。金銀錢帛點出數目來,都造冊封存。&rdo;四下都行動了起來。楚氏又道:&ldo;夜深了,小孩子們都一處歇了罷。二娘有身子,與她擡個肩輿,送回去歇着。&rdo;姜氏十分不好意思,無奈楚氏之意不可違逆,隻得回去了。天亮時卻又來了,楚氏又命她依着顔啟喪事之便,每日哭靈時來即可,不須守在靈前。姜氏道:&ldo;既如此,他們兄弟姐妹,便交我來看顧罷。&rdo;姜氏做事,大家都是放心的,都答應了下來。隻是姜氏的孕期反應還沒消停,管不了大家許多。好在男孩子們有功課要溫習,女孩子也一處自己玩耍,又有乳母仆役相随,不須她多勞神。眼看姜氏眯着眼睛,歪在個隐囊上。顔希真悄悄戳了顔神佑一下,又努努嘴:&ldo;看那裡,四娘、五娘怪可憐的。三娘也真是的!&rdo;顔神佑心說,以後四娘、五娘大概不會很可憐,三娘就說不定喽。挑挑眉毛:&ldo;以後有阿婆照看,會好的。&rdo;顔希真對顔靜姝的感覺十分不好,卻與顔神佑比較親近,恰此時顔靜姝又防備地瞪過來一眼。顔希真連忙趴在顔神佑耳朵邊上說:&ldo;咱們以後,還是離她遠着些罷。等阿婆将她教好了,再與她一處玩。&rdo;她自認不曾對顔靜姝這個堂妹不盡心,卻好心當成驢肝肺,小孩子記起仇來,也是相當深刻的。又因顔神佑代她受過,是以分外照顧顔神佑。顔神佑道:&ldo;咱們要讀書,還要學許多事情,她功課耽誤了許多,與我們并不一處的。&rdo;顔希真道:&ldo;隻要四娘、五娘不像她就好。&rdo;顔神佑道:&ldo;不會的。&rdo;顔希真小大人一樣地歎氣,道:&ldo;要像你說的就好了。&rdo;顔神佑覺得,顔靜姝這個年紀,隻要不是天生反社會,就能掰好,隻是她自己是沒這水平了。怕隻怕,顔靜姝已經被放棄了。隻是不知道她是跟着一起死呢,還是要養大了……報複社會?顔神佑覺得,可能是前者,楚氏,應該不至于閑着沒事兒養個有敵意的人到大,顔平之那是不得已。再者,楚氏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沒那個閑心去掰顔靜姝啊。有那功夫,教好顔希真多實在啊。想到這裡,顔神佑看顔靜姝的目光,就帶上了同情,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愧疚。顔平之是她推了最後一把,把人全家推坑裡的,不然顔靜姝也不是現在這個可憐的處境,依舊可是跋扈……停!這個打住!顔神佑矛盾了起來。顔希真看她皺着臉,以為她在擔心顔靜姝要犯壞,很有擔當地道:&ldo;往後一處時,咱倆在一起!&rdo;顔神佑心說,隻怕你不用這麼防着她了。‐‐‐‐‐‐‐‐‐‐‐‐‐‐‐‐‐‐‐‐‐‐‐‐‐‐‐‐‐‐‐‐豈料,顔神佑還是猜錯了。顔靜姝在顔老娘頭七之後就被打包到了楚氏的地盤上。顔靜姝十分害怕,縮在牆角抱着個包袱死活不肯出來,然後就被揪出來發貨了。顔靜姝還要尖叫:&ldo;她是壞人,是妖婆,要害我,我才不去。&rdo;嘴巴又被堵上了。顔靜娴十分不理,問顔靜媛:&ldo;阿婆很好,為甚阿姊要這樣?&rdo;這兩個倒是受親生父母的影響小很多,又見過楚氏慈祥的樣子。尤其後者,對父母基本沒印象,隻知道祖母很好。顔靜媛小聲道:&ldo;阿姊……阿姊……反正你别信阿姊的,好好聽阿婆的話就好。&rdo;顔靜姝正急得滿頭汗,沒功夫聽倆妹妹說話,她要聽到了,非得背過氣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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