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究竟在麻臉水匪耳邊說了甚麼?”李靖問美娘。
“小兄弟,等你長大自然會懂。”美娘微笑回應。一抹夕陽照進艙中,塗抹在她蒼白的臉頰上,頓生無限柔媚。
此時已近黃昏,風勢漸緩,老艄公搖橹前行。小舟已過南巢大湖,沿河道緩行。遠村炊煙袅袅,霜林紅黃相間。聽老艄公講,再前行數裡,即可在劉村渡口尋店用飯。古時行舟緩慢,從廬州到濡須口(今安徽蕪湖裕溪口)不過一百多裡,也要耗時一晝夜。
湖上一場驚心厮殺已成過去。當時,艙中除了小孤星,餘人皆被水匪捆住。麻臉和瘦子同歸于盡後,李靖接連叫了幾聲弟弟。小孤星從艙角爬起,抽出李靖小腿上的利刃割斷繩索,李靖再為衆人松綁。老艄公驚魂甫定,趕緊檢視船隻。三個水匪的小舟被撞破甲闆,老艄公的船隻并無大礙,但如何處理三具屍身成了難題。
老艄公想泊岸告官,中年文士不停搖頭,稱此地雖歸廬州管轄,然而大隋初立,南巢與陳國交界,縣令原系陳國派來的官吏,名歸大隋,實服陳主,廬州刺史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除非隋朝大軍攻克陳國,否則此地官民都不得安甯。
李靖不願此事張揚,否則官府追查下來,小孤星身份敗露必死,自己小命亦是難保,還得牽連韓李兩家。他眼見美娘挑拔之間,二匪自相殘殺,對這位美人姐姐既敬又服,于是進言:“我看還是不要驚動官府的好。姐姐三言兩語便殺了兩個匪人,必有處置之法,我們聽她的便是。”
美娘溫柔地看了他一眼:“小兄弟年紀雖輕,我看頗有見識,身手也極為了得。我那法兒,對這兩個蠢人或許有用,但若是大胡子老大不命喪小兄弟之手,怕也無計可施。”
那中年文士警覺起來,試探問道:“小兄弟年紀輕輕一身好武藝,實在難得!我叫張轲,現居江陵,不知小兄弟何以會在艙中?”
李靖心頭電閃。若說自己是三原李家人,如何會跑到江北來?若說是韓大将軍外甥,更是不便。略一思忖間主意已定:“回張公,小人名叫木立,這是舍弟木星,家住廬州城西,昨日家中失火,家人離散,我與舍弟受傷,前往濡須口投奔親戚。老爺爺見我們兄弟可憐,讓我倆在内艙不許出聲,不料遇到匪人,還望張公莫要責怪……”
中年文士一擺手:“罷了,誰還沒個難處?今日若非偶遇小兄弟,我們一家劫數難逃。”
美娘笑道:“小兄弟怕是有難言之隐,不提也罷。不過,姐姐蒙你相救,總歸是要報答的。”說罷拿出那顆明珠,遞給李靖。李靖趕忙推托:“姐姐千萬别這樣說,是這位大爺撞進裡間,我失手殺人,現在仍然悔怕。這珠子是絕不能要的。”
美娘也不強求,收好珠子,對張轲道:“舅父,這三個匪人或有幫兇,為避免麻煩當連人帶舟沉入湖中。還請老丈和小兄弟幫忙。”
張轲應允。于是由老艄公、張轲、李靖搬運三具屍身到匪船,放入船艙關閉艙門,再鑿沉船隻。沉船之際,老艄公從甲闆與前艙的連接處打開一個鴿子籠,放出一隻鴿子。李靖等人上船匆忙,沒有注意到船上養了鴿子,料想是老艄公個人喜好,也沒在意。
這一耽擱,已到未申交替之時。老艄公重又升帆把舵,繼續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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