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太太依次瞧過這許多東西,笑,&ldo;趙大夫真是個大方人,要知道你發這些,家裡就省得置辦了。&rdo;夏文自袖子裡摸出五兩銀子給母親,&ldo;還有一個月工錢做過節費,娘你收着做家用吧。&rdo;夏太太歡喜的收了,問,&ldo;前兒給你的零用,還有不?你出去做大夫,也是有身份的人,别癟着。&rdo;&ldo;有呢,我也沒處用錢。&rdo;夏文自竈上提了熱水,出去洗手了。夏太太道,&ldo;咱們也吃用不了這許多,前兩天紀太太就打發人來送了兩包月餅,我用籃子裝些果子,你帶着去阿讓家一趟。他家雖不缺這個,過年呢,是咱家的心意。&rdo;夏文應了,在家歇了片刻就去了前鄰紀家。紀讓正在家,見了夏文很是高興,笑着打趣道,&ldo;你這名醫如今怎麼有空了?&rdo;夏文笑,&ldo;明天就過節,我娘叫我帶些果子過來,留着随便吃吧。&rdo;有丫環上前接了,紀讓請夏文坐下道,&ldo;知道你家老爺子那脾氣,福姐兒她娘不過送了兩包月餅,你就立刻來還禮了?&rdo;&ldo;你家我還用特意還禮?是藥鋪裡趙大夫發了好些東西,蘋果就有兩大筐。&rdo;夏文接了丫環捧上的茶,笑呷一口,&ldo;多虧阿諾幫我介紹了這差使,趙大夫實在是個寬厚人。&rdo;紀讓點頭道,&ldo;趙大夫人是沒話說,有慈悲之心。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姓朱,叫什麼來着那人的事怎麼着了?&rdo;&ldo;朱莊啊?&rdo;&ldo;對,是這個名字,不是去找趙大夫麻煩了麼。&rdo;&ldo;能怎麼着,趙大夫把他們拎回朱家講了回理就算了。那朱莊丢臉的很,原是勾搭了自己舅家表妹,兩人早有苟且,聽到家裡把他與趙大夫說親,他便急了,來鋪子裡胡言亂語,可恨的很。&rdo;夏文道,&ldo;前兩天,趙大夫又去朱家住了幾日,也不知有什麼事?昨兒才回來,看她似是歡喜了一些,倒還叫人放心。&rdo;紀讓聽得好笑,道,&ldo;看你這話說的,趙大夫那般穩妥周全的人,有誰不放心呢?她那神仙養容丸,福姐兒她媽也買來吃着呢,一丸就十兩銀子,比金子做得都貴。趙大夫這錢賺得海了去。&rdo;夏文正色道,&ldo;這是趙大夫自己的本事,也是她的才幹,羨慕是羨慕不來的。&rdo;忽又歎口氣道,&ldo;你不知道,趙大夫行事周全是沒差,她為人更好,可不知為何,我看她眼睛裡總有許多傷心與悲怆,有時縱使笑着,也不見歡顔,豈不令人擔心呢?我有時想勸一勸她,又想她向來沉肅,我不好貿然開口,也不知從何開口。&rdo;紀讓微微一歎,&ldo;女兒家的心事,你不知道也好。&rdo;夏文笑,&ldo;好似讓兄你知道似的。&rdo;紀讓道,&ldo;你在趙大夫藥堂坐診,又不是聾子瞎子,難道沒聽過楚家的事?&rdo;當初在邊城遊曆,他雖未見過趙長卿,與楚渝還是有幾分交情的。楚渝與趙長卿的事,當時還是李睿玩笑着說與他聽的。那時的趙長卿還是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兒,轉眼楚家煙消雲散,趙長卿或許并未忘情楚渝吧。聽紀讓提及楚家,夏文歎道,&ldo;畢竟事已至此,趙大夫也該想開一些,多愛惜自己才是。&rdo;紀讓笑,&ldo;有情有義的人,自然對誰都是有情有義的。大過節的你來我家,見了我不說問我好壞,倒是&lso;趙大夫長、趙大夫短&rso;的說了這半晌,怎麼,你看上他了?&rdo;夏文臉上一窘,連忙道,&ldo;讓兄這話荒唐,且不說趙大夫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我在藥堂坐診,也多是仰趙大夫關照。再說,趙大夫為人最是知禮厚道,咱們豈可在背後說她閑話,這豈不是亵渎了她?&rdo;紀讓閑閑一笑,&ldo;不是我說的,都是你說的。&rdo;夏文隻好不再說趙大夫,轉而與紀讓說起别的話來。晚上在紀家用飯不提。待八月十六去藥堂坐診,夏文帶了一壇子自己老娘腌的醬菜送給趙長卿,笑道,&ldo;趙大夫拿回去嘗嘗,這是我們蜀人腌的醬菜,與邊城味兒不大相同,若是趙大夫喜歡,以後隻管跟我說。&rdo;當然,淩二姐、趙良棟都有份。趙長卿道了謝,&ldo;聽說青城山的醬菜味道最好。&rdo;她記得夏文就是蜀中成都府附近的青城縣人。夏文笑,&ldo;我家原就在青城山腳下,在家鄉時,夏天瓜果豐收,吃是吃不完的,各家必腌醬菜。到了冬天,早上佐以白粥胡餅,爽口的很。&rdo;&ldo;青城山上風景肯定很好。&rdo;&ldo;非但風景好,山上藥材也極多的。還有道觀、道宮、神仙飛升的福地洞天、有錢人家修建的别院,青城山可是名山。&rdo;夏文說着自己的家鄉,一面手腳麻俐的整理了自己坐堂的診案,提了爐上的開水壺沏了一壺茶,待得片刻給自己和趙長卿都倒了一盞。趙長卿道謝方接了。趙長卿回家嘗了嘗夏文送的醬菜,的确味道不錯。趙長卿給夏文漲了工錢,開始逐漸減少去藥堂坐診的時間,并不是不去,隻是偶爾她會抽出些空閑去老太爺的别院裡玩兒。老太爺的别院就甭提了,那叫一個氣派,叫莊園更合适些。飛檐閣樓掩映在綠意盎然之中,莊園坐落于山谷之中,少有假山堆砌,倒有一條清澈溪水自莊園流過,有幾頭小鹿在溪畔喝水,見有來人隻擡頭望一眼,便繼續喝水了,理也不理。趙長卿贊歎,&ldo;真是神仙境地。&rdo;遠處還有幾匹馬在散步,趙長卿騎在馬上問,&ldo;太爺,這些馬也是騎嗎?&rdo;&ldo;當然是騎的。馬總關在馬廄裡也不好,反正地方大,每天都要放一放的。&rdo;朱太爺笑道,&ldo;一會兒你挑一匹,我送給你如何?&rdo;趙長卿笑道,&ldo;長者賜,豈敢辭?&rdo;朱太爺哈哈一笑,繼續帶着趙長卿參觀自己的莊園,&ldo;我這裡有幾套院子,除了我住的那處,你瞧上哪個就說一聲,你随便住。&rdo;趙長卿指了指臨溪的一排四五間蓋得頗是古樸的木屋道,&ldo;我想住這裡。&rdo;朱太爺道,&ldo;我先跟你說,後頭還有更好的。&rdo;&ldo;先在這兒住幾天,反正太爺說随我住哪處都成,有更好的,還可以搬嘛。&rdo;趙長卿将身子微微側傾,笑對朱太爺道,&ldo;我喜歡這條小溪,還有小鹿來喝水。&rdo;朱太爺笑,&ldo;這就覺着好了,真是沒見識的土包子,白瞎了好模樣。&rdo;趙長卿早不是什麼害羞的性子,道,&ldo;人生得好,到哪兒都不會白瞎。我雖土,若不是模樣漂亮,怎能得太爺青眼?&rdo;兩人有說有笑的騎馬繞了莊園一圈,也花了将将一個時辰,趙長卿道,&ldo;以後我老了,就像太爺這樣過日子。&rdo;朱太爺笑的那叫一個得意,摸一摸唇上兩撇小胡子,不遺餘力的打擊後輩,&ldo;你還差得遠。&rdo;趙長卿笑,&ldo;走着瞧就是。&rdo;有丫環捧了水來,兩人都梳洗了一回,趙長卿拍了一點花水在臉上,對着鏡子簡的化個小妝。朱太爺道,&ldo;頭發梳的不好,衣裳更不好。&rdo;趙長卿為方便騎馬換的男人裝束,頭發自然也隻是簡單的梳了個男人發髻。趙長卿也不樂意總聽朱太爺說她難看,道,&ldo;等明天我換了裙子就好看了。&rdo;&ldo;你那些衣裳都不大好看,等我叫如娘來教你打扮。再給你做幾身新衣裳,你才知道什麼叫好看呢。&rdo;朱太爺自己是個大臭美,他又喜歡趙長卿,便很想打扮趙長卿。趙長卿并不似朱老太太賞她東西時千般客氣萬般推辭,問,&ldo;什麼衣裳?得先叫我看看。&rdo;&ldo;自然要叫你看的,等你看了就知道什麼是美,什麼是醜了。&rdo;&ldo;就算我先時不大會打扮,也說不上是醜吧?&rdo;趙長卿身為女人,自然注重容貌。&ldo;不醜不醜,小美女一個。&rdo;朱太爺笑着敷衍兩句。趙長卿在朱太爺的莊園裡過得實在舒服,朱太爺是不用人晨昏定省的,趙長卿想做什麼,朱太爺都随她。若朱太爺有興緻,兩人便一起玩兒。若朱太爺沒興緻,便随趙長卿自己搗弄去。譬如什麼看小鹿喝水,給小奶狗洗澡之類的事,朱太爺沒少鄙視趙長卿,覺着趙長卿沒見識,盡幹這些土了巴唧的事兒。趙長卿對于朱太爺的鄙視基本處無視狀态,自己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一直住了七天,趙長卿方告辭回家。趙長卿一個勁兒的說,&ldo;太爺,我的小紅馬你可得叫人用心照顧,每天放它出去跑一跑,别總把它關在馬廄裡。還有我的狗,每天都要洗澡的,别生了跳蚤。還有在做的衣裳,我跟如娘說了,做好了不用給我送去,我下個月還要來的。&rdo;&ldo;美得你,我還給你送,你有這麼大面子?&rdo;&ldo;就算沒有,太爺也不用說出來嘛,讓我在心裡偷偷美一下怎麼了。&rdo;趙長卿笑眯眯地,&ldo;太爺,那我就走了。&rdo;&ldo;嗯,去吧。&rdo;趙長卿還從朱太爺的莊園帶了兩壇酒回家,回到城裡時已是下晌,趙長卿命人先去藥鋪。夏文一見趙長卿都恍了下神,方笑道,&ldo;趙大夫回來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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