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将茶杯接過來,小心放好,随即擡眸對上月桂的眼。
當年那個淘氣得叫不沾地兒的小太監,如今已然是眼光沉穩、神如秋水的大總管了。
“……三王爺為的,應當就是那回事。可是那位為的,我看卻未必僅僅是那回事。畢竟當年那位年紀還小,便是已有羽翼,可是畢竟沖在前頭的是前克勤郡王恒謹。”
月桂輕輕點了點頭,“我也這樣想。”
月桂往裡瞧了眼,見主子還在拉着和妃的手說話兒,似有安慰。
月桂明白,憑和妃的性子,她原本是個與世無争的人。可如今畢竟有了大阿哥,身為額娘的便總不能不為自己的兒子打算。故此和妃來與太後主子說話兒,是每回都裡不卡大阿哥的事兒的。
此時全妃盛寵,竟然有喜,甚至傳說還是個男胎……和妃心下不甯,太後主子怕就是勸慰和妃這事兒呢,故此連月桂都不方便留在殿内伺候,這才撤出來的。
知道殿内的話還一時說不完,月桂便轉身坐下,輕輕歎了口氣,“可是這麼一件事兒上,那位就露過兩回馬腳。先罰四王爺,再罰三王爺,不問清楚就記者罰了,等到錯了再自毀前言不說……繼而這又戳中了他最不能說的心事去。”
四喜便也輕啐一聲,“聽說有紅轎子,便忙不叠安在咱們兩位王爺身上去。這京中王府多了,哪家王府裡沒有紅轎子,怎麼就一聽見紅轎子,就不是四王爺,就是三王爺的了?”
月桂低哂,“……他都登基這麼久了,可還是擔心自己這個大位坐得不穩當不是?”
四喜沉聲道,“要不然,怎麼一聽說那綠轎子裡坐的是恒齡大人,那位非但沒因為兩頂轎子當中有一頂隻是綠轎子而松一口氣,反倒這顆心啊更揪起來了呢。”
月桂擡眸看四喜一眼,兩人四目相對,心照不宣。
——恒齡自己不要緊,可他卻是大學生托津之子。
這位大學士托津,在先帝嘉慶爺賓天之時,就正在禦前。當禧恩主張二阿哥旻甯繼位之時,就是這位大學士托津和戴均元二位猶豫不語的。
也就是說,當年嘉慶爺在避暑山莊猝然崩逝,禦前是如何翻找那鐍匣和遺诏,後來又究竟是怎樣“找到了”鐍匣和遺诏的,種種情形,這二位大學士全都在場親曆。
當時雖說禧恩以宗室身份,力主二阿哥旻甯繼位,可是事實上禧恩無論是在宗室之中,還是在官職上,地位和分量都不夠,故此旻甯是需要托津與戴均元這兩位在場“壓陣”的。而這二位當時的态度,顯然曾經激怒過旻甯。
嘉慶二十五年,嘉慶爺崩逝之後,後幾個月年号尚未更改,旻甯率大臣回京,這二位大學士在拟嘉慶爺遺诏之時,便被揪住錯處,被旻甯責罰。
——托津和戴均元二位,皆被免去了軍機大臣之職。
盡管後來,閩南那個又對兩位老臣封賞有加,比如托津在道光元年升太子太傅,戴均元在道光元年升文淵閣大學士……但是君臣之間的裂縫,卻終究已然橫亘,難以回到曾經了。
便也由此,便是王府的紅轎子走神武門中門倒也罷了,竟然連一個臣子家的綠轎子也敢走神武門中門,尤其還是那當時對旻甯繼位“猶豫不語”的大學士托津的兒媳婦……旻甯心下的震驚,可想而知。
更何況,那日竟然是綿恺的福晉佛拉娜與托津的兒媳婦一起“闖”的神武門中門,那是不是說,托津的兒子将托津的某些話,已然轉告給了綿恺去?那現在是兩家達成了同盟,又是怎的?!
——與這後者的擔心比較起來,實則月柳與五魁的想法兒還是輕的。
就算旻甯當年是算計過綿恺,可是以古往今來皇子都争位不休的故事,旻甯所作所為倒也還是在情理之中;可是若是後者的疑問坐實——那就将涉及旻甯的繼位,還有那鐍匣和遺诏是否為真了!
第837章如你所請
看似平靜的後宮,實則暗濤洶湧,波瀾起伏。
隻是,身為六宮之主的皇後佟佳氏自己也被裹挾其中,故此她并不能夠從實際上壓伏住整個情勢。
而壽康宮,對這一切都隻是隔岸觀火,并不在乎。就仿佛東西六宮的波瀾,半點兒都沒有蕩漾到壽康宮那邊去——也是,畢竟東西六宮和壽康宮本是兩個世界,隔着宮牆呢。
更何況廿廿從過完了年就駐跸到了绮春園去,隻逢宮中有大事兒,比如說是晉封嫔妃這樣的,非得要皇太後親自出面,且旻甯也是要奉皇太後懿旨才能下诏的,廿廿才在旻甯的跪請之下,回到到宮裡來。住兩天,就又回绮春園去了。
索性隔着遠,什麼都看不見,眼底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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