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如約而至。
衛卿的樣貌沒有變老,他用青葵給自己做了個墓碑,在屋子裡整日睡大覺。
有一天,小門吱呀一聲,有人回來了。
“回家啦!”
“嘿,四夏!”
衛卿從床上驚坐起。
薛煥朝身後彥周招招手,拉他進門,說:“從今往後,我們就都住在這,沒人打擾,然後,派四夏下山買菜。”
溫商笑嘻嘻:“我同意。”
四夏臉擠成一團,“我不同意。”
彥周提議:“我們自己種菜就好了呀,可以弄一個菜園,種些青菜。”
薛煥贊同:“好。”
衛卿出來,呆呆地看着他們。
薛煥見他發呆,心情舒暢,道:“看什麼呢,你在家懶成什麼樣子了,你看這草長得,嘿!你怎麼在院子裡挖了個墓,真德行!”
四夏最先跑過去要睡吊藤,哪想到剛躺上去就摔了個屁股墩,埋怨道:“衛卿,你有多久沒弄這個吊藤了。”
“你就睡地上得了。”溫商挖苦,“你還指望衛卿幹活?”
震驚始終憋在心口,衛卿稍稍緩神,“你們——”
話沒說完,薛煥三兩步沖到他面前,勾住他的肩膀,輕聲說道:“哎,打住。”他看着院子裡鬧騰的幾個,鄭重宣布道:“各位,咱們今日回此間三問,我必須要重新規制一下門規,都聽好了記牢了!”
“有說什麼呀……”
“就當放屁好了。”
“第一,不準擅自離山出走,第二,吾日三省吾身,第三,牢記——往事不可追。好了,散了。”
薛煥說的很隆重,也很随意,小朋友們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不過,好像日子也安穩的過起來,此間三問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但是溫商和四夏怎麼從死到生這件事像根魚刺一樣紮在衛卿的心頭,院子裡沒人提出這話題,他也不好問,直到把自己憋得眼珠血絲爆紅,出現了幻覺,晚上還夢遊跑到薛煥的屋子,吓到了彥周,薛煥知道他的心結,才主動跟他說起這件事。
薛煥回來後,身上少了一件東西,是他頭發後束發的那枚銅錢。
這枚銅錢長着銅錢的樣子,實質是三貝鱗,彥周當年給他的那半片,裡面大有乾坤,裝着彥周在天界救他時,他自己偷偷藏起來的半顆鳳種。
鳳凰有三鱗六貝,即鳳種,所具涅槃之力,他找到溫商和四夏死的那個花田,以此地為中心畫圓,引方圓百裡鬼聲,救無辜性命。
半顆鳳種的力量有限,救活的人也隻是那個圓圈以内的。
“所以他們都不記得以前發生過什麼了嗎?”
“不記得有什麼不好?”薛煥反問,他擡頭看夜空上的星星,無憂無慮,閃閃發光。
從頭開始,也算是縫補靈魂,彌補遺憾。
次日清晨,天下起了大雪,不一會兒,天地變白,雪漸漸變小。
四夏,溫商,還有衛卿他們在院子裡堆雪人,彥周看着他們吵鬧,嘴角勾着笑。
薛煥從外面回來,頭發衣服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
他手裡拿着一枝臘梅花,遞給彥周,彥周接過。
“要出去踩雪嗎?”薛煥問。
“好啊。”彥周回道。
兩個大人披上厚厚的披肩,彥周在前,在無暇的雪地上踩出幾個腳印,薛煥在後面慢慢跟着,在他的腳印邊上踩上自己的,然後小跑上去,拉住彥周的手。
天地有霜雪,故裡有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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