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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頁(第1頁)

縱然離碼頭還很遙遠,觀者仍然能分辨出船身的傷痕累累,氤氲的晨霧散去之後,更能看清船身仿佛受到擠壓産生的裂痕,那一圈圈蕩開的水波,怎麼看都不很規律。

“據報道,昨夜林海上有一艘遊輪撞上礁石沉船,船上有着剛剛高考完的學生五十多餘,竟無一人生還。”

唯一被救出來的人……就是月雪森。

他死死盯着冒着濃濃黑煙和熊熊大火的海面,蒼白的嘴唇劇烈顫抖着。

就像那一天他逃出别墅的畫面,火光照亮了天際與海平面交彙處,火熱的光芒刺瞎他的眼睛,月雪森嗓子哭的啞了,什麼都說不出來,一腔無法發洩的悲哀揉碎在胸膛,難以湧洩。

那究竟是一種如何明亮豐富的色彩,燃燒的一幹二淨,不盡餘力。

月雪森大腦中緊繃的弦斷了,他沒有理智地看着搜救員,目光呆滞空洞,歇斯底裡的悲痛沉澱在默然中,不知不覺,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滾燙滾燙。

他見到蘇子凜父親蘇彥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蘇子凜……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我憑什麼還要活着?

月雪森清楚記得那個人用自己的生命和蘇子凜的生命來做交換,蘇子凜毫不猶豫選擇了讓月雪森活,自己死……

最後,沒有人開槍,船撞上礁石,燃燒起大火,船身搖晃,那個危險分子被卷入大海中,下落不明,生死亦不明。

電光火石間,蘇子凜為了救月雪森,義無反顧留在了船上,身影消失在了火光中,成了餘燼。

他死了,完完全全地死在月雪森的面前……

月雪森的心狠狠剮了一下,血肉模糊,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的,看來也隻是以為……

他又發病了,被蘇家送進康複所接受治療,秦姨多次來看他,勸服他好好活着。

可是……沒有用啊。

一個想死,是怎麼都攔不住的。

蘇彥山沒有責備他,怪罪他,隻是很平靜到如死水的神情,說:“既然,他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你的後半輩子,就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負他,代替他看完世界的風景……”

良久,月雪森面無表情道,聲音沙啞像破風琴,嘶嘶哧哧:“他的屍體有找到嗎?”

蘇彥山怔愣片刻,道:“沒有,搜查隊正在調查……”

“好,謝謝你……”月雪森低下頭,蓦地擡頭,“我想出康複院……”

蘇彥山:“你病沒有好,這個決定很風險。”

月雪森:“我隻是想去一個有他的地方……”

蘇彥山:“他已經不在了。”

月雪森:“所以……我想去找一下屬于我和他過去的回憶和東西,可以嗎?蘇先生。”

蘇彥山捏捏鼻梁:“叫爸。”

月雪森乖巧點頭:“爸。”

蘇彥山沒想到月雪森會這麼幹脆,無奈道:“算了,讓你出去一會,也出不了什麼事,記住,隻有這次機會,我給你一天時間,盡快回來!”

月雪森目光越發深沉黯淡,他看着遠方,嘴裡一直重複:“好,謝謝你,謝謝……”

……

月雪森出院了,他的确去了一個有蘇子凜的地方。

但是,蘇家花了大把人力和金錢也沒有找到他。

三年後,他們終于查清事實。

月雪森原來早在出康複院,去往易市南彙區文院街的路上,出車禍,被車撞死在山腳下……

他向着污垢覆蓋的黑泥生長,

燃燒飛蛾餘燼的燈火作朝陽,

掩蓋老香樟木樹下少年緘默的理想,

至此,

白駒過隙,以夢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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