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奚如接過鐵罐的手心一沉,心中同樣沉甸。
他把東西送到縣醫院,托人帶進去,這次連面都沒有見到就要跟着隊伍回去了。座位逼仄,搖下車窗看一眼天空,舍不得錯過一點見過那個人的月光。
若說月亮照世人常分離,但月光常照愛人。
聽說有加餐,俞訪雲坐在座位上乖巧等待,他們這兩天吃住都在病房裡。等面泡好還要在紫外燈下照個半小時,送到手裡的時候,面早就泡成了餅,和着冷水咽下去,才發現湯底下還藏着幾坨珍貴的牛肉。在最下面墊着一張廢紙,不知道是嚴奚如哪裡撿來的藥品說明書,寫着他難得端正的字迹。
“現在談愛或許不合時宜,但希望你記得……”
後面的字被水打濕看不清楚了。
翻到背面。
“寒暖不常,殊以為念。寥寥幾字,難負深情。”
這幾日責任在前,俞訪雲來不及思念,甚至以為一回頭還能看見他。現在吃這一口難吃的面餅,終覺喉中酸楚,眼前幹澀,手邊隻有個口罩,也不舍得拿來擦眼淚。
敞開的紙袋最寶貴,裝着一盒粉紅色的草莓,嚴奚如一路小心揣着怕壓到,可車上磕磕碰碰,還是撞壞了不少。在路上又找不到一張可以寫字的紙,幹脆摘了胸牌,撕掉照片,寫在卡片上塞進了塑料盒的縫隙。
俞訪雲不嫌棄這草莓蔫了,揀到幾顆味道古怪的也吞下,至少是甜的。
卡片上是他熟悉的幾個字,“桐山醫院普外科,嚴奚如副主任醫師”。
照片撕掉的位置留了四個字,染了粉色的草莓汁,抹開筆劃,像戀人臉上的一抹绯紅。
——“代我吻你”。
嚴奚如從湃莊當天來回,跨越幾百公裡僅僅為見他一面。回來便抖擻了精神,在後方繼續支持救援。
這日他在門診遇到前來複診的劉瑞,男孩的氣色還是蒼白,但是精神好了些。
“俞醫生還沒有從湃莊回來嗎?”
“快了。”最早一批醫療支援去了三周,救援的患者也大多被轉移到了上級醫院,已經有醫院的隊伍平安歸來。嚴奚如一日三次向孫其打聽桐山的救援隊何時回來,煩到老院長都将其号碼拉黑。
嚴醫生掀開劉瑞的上衣檢查,手術刀口長得很好,說:“你的這個也快了。”
“我馬上要回學校上課,可能來不及等到俞醫生回來了。”劉瑞腼腆地笑了下,“還想告訴他,以前我找不到的目标,現在找到了。我想成為俞大夫那樣的,和他一樣的人。”
可俞大夫是怎樣的,少年思索了也想不出具體的形容詞。嚴奚如輕笑:“沒關系,我會替你轉達的。”
說完嚴奚如也一詫,被自己近來愈發溫柔的性子吓到。
後來幾日延續着天降暴雨,雷神轟鳴。烏雲憩泊下,盛夏乍然拉開序幕。
閃電飛光裡,救援隊伍卻悄無聲息地回了桐山。這次凱旋沒有鮮花沒有紅毯沒有橫幅,甚至連個正式的迎接也不給予。
嚴奚如接到醫療隊回來的消息時,整隊醫療人員已經默默回了各自科室。
如此,一面都沒有見到,再想在亂糟糟的醫院裡碰到他,如同雨天沙灘拾貝,全看緣分。
俞訪雲在科室接受了一頓批評與鼓勵,書記讓他們放下負擔,調整好心态,繼續投入工作。他隔了近一月再踏進醫院,卻覺得人地生疏,失魂落魄,絲毫沒有一點回家的喜悅。
外面又是倏拉一道閃電,映得天邊慘白。俞訪雲推開醫院大門,沒等雨滴落到身上,就被人攬進大傘下。
傘外人來人往行走匆忙,都被雨水潑得狼狽,傘下的嚴奚如緊緊抱住了俞訪雲。——無論旁人眼光,無論雨水瓢潑,無論有沒有掌聲,他依然來歡迎他回家。
俞訪雲木然地擡眼與他對視,眼裡清澈又脆弱,像是個受了傷還沒學會怎麼掉眼淚的小動物。這眼神又叫嚴奚如剜了塊心肝,疼得抽氣。
他領着魂不知丢哪兒的豆蔻回去,推開家門,壽壽也從水缸裡爬出來接他們。
嚴奚如按着俞訪雲的手腕,解釋道:“孫其本來打算在全院辦迎接會的,但劉醫生的事……為了照顧他們科室和家屬的情緒,就一切從簡了,表彰與獎勵,日後再算。”
“嗯。”俞訪雲沉悶地應了一聲。
燈光下打量,距離上次匆匆一面又瘦了好些,臉色也憔悴。
嚴奚如去給他放洗澡水,熱汽袅袅,隻開了盞鏡燈。牽着俞訪雲的手到水下,他仍緊緊貼着手指,使勁掰開了,才發現指根連着手掌那裡,和五根手指的縫隙,布滿了脫了皮裂開的血口子。
在那種惡劣的極端條件下,每個人都在極限運轉,誰還會關照他少碰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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