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星空帶出夢幻般的軌迹,若是梵高在此,必會驚歎自己留下的絕筆。
星空之下,一頂三角帳篷隐隐透着火光,進入帳内,隻見一男一女正對坐在一盞油燈前,他們的眼神中均帶着久别重逢的歡喜色彩。
“當年在聖慈山對你……實在很抱歉,這件事我一直心有芥蒂,一直想找個機會向你道歉的,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王淨亭頓時回憶起當初還是伏牛的他,回到蓉城後驚聞祖父母逝世的噩耗,約自己在聖慈山見面,對着自己怒吼的猙獰态曆曆在目,她釋然一笑,“都過去了,況且那是我們的失職,沒有讓你心生怨恨,已經很不錯了,哪裡還輪得到你跟我道歉呢,應該是我跟你說對不起。”
“呼……不,不怪你們,這世界太多難以預料的事,二老的死或許真不是江淨天下的手,哎,現在唯一在場的他都已經死去,我還有什麼可以怪罪的呢?唯一怪的,是在二老生時我沒有在他們膝下多盡一些孝道。”
“呵,别太難過,人死,不能複生,看到你的成就,他們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嗯,希望是這樣吧。後來,經曆了梅子姐和南宗的死,我才明白,隐門内護道的人,是有多麼艱難,他們秉持天下大任,卻無時無刻不在修行之網中,随時有堕道,身死的風險,自那以後,我就釋懷了。”
王淨亭憐惜地看了他一眼,“雲隐師兄,你真的變了。”
伏雲隐淡然一笑,“呵呵,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吧,怎麼會到地心谷來呢?難道是原道派過來值守的?”
“嗯,對,因為我家在冀地定州,距離文水比較近,所以梵大人便派我和我弟弟先過來了,白天因為在遠處瞧見了你們,所以躊躇良久,還是打算過來跟你打個招呼。”
伏雲隐腦海頓時浮現出她弟弟王淨植的樣貌,沒想到那個毛躁小子也在這兒,“哦?沒想到令弟也來了,梵大人?莫不是梵無累麼?”
“嗯,是的。”
“嗯,挺好。”
說到這裡,二人突然陷入沉默,想問問對方這些年都經曆了些什麼,但好像又覺得很生疏,沒有問的必要,問多了恐怕還會唐突。
瞿瞿瞿瞿……
吱……
夜深人靜的夜晚,蟋蟀和蝼蛄盡情地在地心谷釋放着叫聲,帳篷外出人意料地喧嚣。
見氣氛有些不正常,二人同時開口道,“那個……”
見對方異口同聲,兩人都有些錯愕,随後王淨亭首先開口道,“呵,那個,明天我就要走了。”
“哦?上哪兒去?”
“是這樣的,菩提組慈眉派的一位弟子失蹤多日了,她是我的同學,而且她的父親和我父親也是同學,這次菩提組派出的人去尋找遲遲沒有好消息,所以她父親偷偷聯系我爸爸,讓我幫忙出手去尋找他女兒的下落。”
“失蹤?你同學叫什麼名字?”
“她名字叫楚向陽,在隐門内暗勁段小有名氣,是慈眉派一名傑出弟子。”
“楚向陽……行,我記住了,如果我遇到有關她的消息,随時通知你。”
“嗯,謝謝。”
話畢二人又沒了話說,王淨亭見自己待在這兒已經沒有意義了,于是含笑道,“雲隐師兄,很高興和你叙舊,現在也很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先行告退。”
見她主動提出離開,伏雲隐也拱拱手道,“嗯,那咱們下次見面再聊,也不耽擱你休息了。”
二人同出了帳篷,面對面站在月光之下,荒寂的原野中有着兩顆纏着離愁的心,王淨亭抱拳道,“雲隐師兄,再會。”
“再會。”
王淨亭轉身離開,伏雲隐看着她挺直的腰身,窄小的肩膀,頓時頗感唏噓,随後卻見她在前方駐足,當他疑惑之際,王淨亭卻突然轉身,眼中帶着莫名的情愫,緩緩向他走來,僅僅三四步,二人已經近在咫尺,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她緩緩前傾,張開雙臂環住伏雲隐的衲衣,整個人輕輕靠近伏雲隐,秀耳貼上他的心口,耳邊傳來伏雲隐穩定坦然的心跳聲。
淺淺一靠,她便放開了他,待退後兩步才轉過身去,她微微低頭,伏雲隐能從她秀挺的脖頸看到光潔的下颌。
“雲隐師兄,我已無憾,再見。”
一縷夜風吹來,将二人的距離拉得越來越遠,遠處曠野,傳來古月孤獨低咽的箫聲。
伏雲隐長歎一聲,喃喃低吟: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一曲能教腸寸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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