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在她兩歲時就去世了,她從前記不得娘親長什麼樣子,現在更記不得。
娘親有沒有對着襁褓中的自己說過什麼,有沒有溫柔地喚她的小名,吉祥也不記得。
不記得,便更入神地想。先時有個一直照顧她的周嫫嫫,每當她受欺負,嫫嫫總會擋在她身前護着她,默默挨着“老貨、賤妪”的罵。
被罵得多了,嫫嫫好像真的老了,離家時,皺紋斑斑的一雙手交給她一隻镯子,那是娘親最後的遺物,千叮萬囑要她收好。
镯子呢?也不記得了。
些些舊事,恍若前塵。
好似什麼都記不得的吉祥抱着自己的臂,沉沉阖眼,半夢間看見一個穿月華衫的溫柔男子。
盡管隻是背影,但這一回她記得,記得他的每一臾表情,與溶冶在煙花裡的字字音汛。
她抱着自己惟一的清晰笃定,安穩睡着了。
因擔心穆良朝飲酒後傷口不适,第二日吉祥過來瞧,卻聽洛誦說大公子出門了。
吉祥轉眸向階上瑣窗望了望,黑白分明的眼底流露一抹失落,再問公子去哪兒了,洛誦隻是搖頭。
吉祥有些奇怪,平素穆良朝出門都帶洛誦在身邊,今日為何不同?不好多問,便請他在公子回府後告她一聲,洛誦自無不應。
且說暑夏時節,那綠樹垂蔭,或高樓敞軒,無不是避暑乘涼的好所在。東城巍古的鶴心樓上,正有兩人分案對坐,翩翩廣袖當風,望之飄逸絕倫。
素喜著紅之人今日反常地一身素衫,唯鞶帶緊束,未減威冷。日前兇徒受伏的茶寮便在側目之處,他收回視線,輕歎一聲可惜。
對面之人明知他語中釁意,仍淡淡作笑,開口便是醇和語氣,“不如意事十□□,大人何必執着。”
“我等俗人,比不起侯爺閑曠。心中事、夢中人,總有一二。”甯悅玄狹目微眯,擡手調弄案上茶什,從容如一個老練的茶手。
絲風時來,俄而水聲三沸,大理卿攬袖:“——杯中茶成了,侯爺請?”
“不敏。”穆澈搖頭笑謝,“虛苦勞神又何益?隻恐隙中駒,石中火,此身終在一夢。譬如此茶,雖大人妙手煎來,不合我性,喝不得便是喝不得。非我所有,不合強求,大人以為是否?”
甯悅玄頓了頓,涼哂:“廢話。”
他端了笠盞品飲而盡,那提壺的右臂卻似擔不住力,晃了一晃,穆澈接過紫泥壺為他續上一杯。
甯悅玄定定地看着他:“我實想知曉,若茗會不改,侯爺要如何赢我?”
他的母家祁門雲氏,乃三州第一茶賈門戶,家學淵源,雖不至與茶伶較技,些些茶道還不在話下。
穆澈十分坦蕩:“赢不了。我也很想知道,勝者一事,大人欲要求我什麼?”
甯悅玄長眉勾挑,“明年有機會,再告知侯爺。”
說雖如此,他心也知不過強嘴罷了。以穆澈精明,豈會再應來年的茗戰?說到底,還是這突發的命案助了他,可若挑明論起,姓穆的必會說什麼“甯以一敗換人一命”,一副悲天憫人的德行——甯悅玄放蔑不已,他最厭的,就是卓清府的一派裝模作樣。
眼前的是如此,那女子……也是如此。
輕風吹得樓檐上懸挂的竹牌柯柯作響,穆澈閑閑落指敲節,頗似享受,甯悅玄偃風聽竹,眼中陰冷聚渺又散,也擡頭看去,原是往常京城茶坊間茗戰,勝者挂上去的徽章。
這兩人不管誰約的誰,能坐在一處喝茶實在罕見,更難得一時的平和。
可惜一時隻是一時,平和是用來打破的,煞風景者除了甯悅玄再無他人。
他的笑容很難測,“據說府上的司茶姑娘是葭韻坊高手,不知此間名牌,有多少由她勝來?那位葭韻坊的坊主,似也不是個一般人……”
穆澈的眼色瞬而着深,仿佛一座深廣無邊的山林,倏爾雲收霧斂。
然他猶帶忱淡的笑意——小姑娘在他府裡,不容他人染指半分,至于顔不疑……
一塊倞王都啃不動的刁骨頭,他一點兒也不替他擔心,更不介意甯悅玄去碰上一碰。
“顔坊主,卻是位老實生意人。”穆澈笑道。
審冤斷獄的一雙利眼在穆澈臉上刮過,未見絲毫破綻,甯悅玄似笑不笑,“是嗎,那我可得好生光顧這位生意人了。”轉而漫不經心道:“原不知,令弟武藝高強如此,侯爺未想着給家裡人謀個武職,如何至今還是白身?”
穆澈看向他素袖遮住的手臂,“白身重傷朝廷命官,按律如何,大人當然比我清楚。”
“哪裡的話。”甯悅玄同樣看向穆澈右臂,目光如電,蜷指冷笑:“我若翻後賬,侯爺自然也有賬與我清算不是?”言訖又冷哼補充:“輕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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