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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第1頁)

“大姐姐許久不見,又漂亮了!”穆庭準人不離座嚷了一聲,旁邊的穆庭凇直接給他一個榧子。

被這一聲驚醒,衆賓客紛紛回神起身,口稱“穆夫子”拱手問好。

穆雪焉颔首以應,衛氏放松下來的同時,歎息一聲。

惟有她深深地知道,今時這些禮敬,都是昔日漫天的流言換回的。

想當初,穆雪焉一個未出閣的侯門小姐,自立門戶辦女學,所收皆是雲英未嫁的閨閣女,不教婦德針黹一類安室之道,反以經書聖言蹈之,琴棋書畫浸之。

那時真叫風起的流言呵,“生女恐如虎”、“女子有才便無德”算好聽的,後頭甚連牝雞司晨的話都出來了。

還是天子親自将最疼的小女兒送去學藝,方壓下長鲸白齒。後來小公主出師,四藝皆精才情驚絕,倚南書莊名聲大躁,方有口口贊稱“四藝塾”,穆雪焉方得了這“女夫子”的名号。

穆澈和穆溫一左一右,護花使一般請長姐入席。

黑子龍醢,果馔蟹蝑流水般布上,幾巡之後,客歡主洽。

原本想圖一醉的杜雲觥,這會兒又清醒得一滴酒都喝不下了。

他的眼神幾次往主桌上飄,又被自己強拉回來,心裡正翻棱着,突聽殿外傧者唱道:“大理卿甯大人到。”

暢安殿裡的觥籌聲就是一停。

衛氏下意識看了女兒一眼,穆溫下意識看了哥哥一眼,随即省明,就是府裡的一個糊塗下人,也絕不會把甯悅玄放在邀請之列。

那不請自來的人已踏進廳門,一身绛紅到底的衫袍,像極喜服。

穆庭準扔了筷子磨牙:“府中侍衛是幹什麼吃的!”

大廳一片靜,這句話直直傳入甯悅玄的耳,這位專司刑獄提點的寺卿大人陰佻一笑:“下官代裬王殿下為穆二公子送成冠之禮,怎麼,穆侯不歡迎?”

裬王。穆澈微微皺眉。

誰人不知在京的三位王爺中,屬裬親王最受寵得勢,甯悅玄又是裬王手下第一号得力的人。卓清府曆代與黨争之事劃清界線,裬王來這麼一出,表面是示好,實則就是威逼,這禮他若不接,就是忤逆犯上,若是接了,今日有來,他日自然要有往。

“歡迎啊,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何況甯大人帶了這麼重的禮。”

打破沉默的是穆庭準,他沒心沒肺地說完,徑自離席取過甯悅玄手中錦盒。甯悅玄沒有防備,還真被他拿在手裡。

穆庭準大大方方地打開錦蓋,往裡看一眼,“呵喲”了一聲,又“啪”地合上,“這倒多謝裬王殿下費心了。”

而後回頭嬉笑:“犁然,我送你的禮也是不輕,禮尚往來,這個我走時就帶回府了,你不介意吧?”

穆澈含笑起身,卻是原地未動,自斟一杯酒,隔空敬向甯悅玄:“黃吻年少,甯大人勿怪。既是遠道來,請喝一杯水酒再走。”

這份賀禮穆溫眼都沒過,就被人轉了一手,不算收了裬王的情;穆十一的狷狂滿京城都曉得,裬王縱生氣,也沒法認真計較。穆澈一席話,輕描淡寫認下了穆庭準的胡鬧,客客氣氣的一杯酒,向甯悅玄下了逐客令。

有侍者從旁斟酒一杯,曲躬送上。

大理寺卿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冷,接過酒杯:“是要讨杯酒,不敢由侯爺相敬。穆大小姐,可否賞臉?”

衛氏忍無可忍,拍案道:“甯大人所為何來!”

穆雪焉從始至終面無神情,此時輕輕撫了撫母親的手背,翩然起身。

兩個曾有婚約在身的人,隔着一席之地,隔着滿室賓主,隔着曾經有過的花前月下與怨蜚流長,靜靜對望。

甯悅玄眉狹唇薄,見了他的人都道是涼薄面相,卻不得不承認,隻有如劍直指蒼天的戾,才襯得起這身嶒崚潋滟的紅。

當年闖府搶親,他也是一身紅衣,也是十一的年紀,意氣張狂不受天地羁縛,誓要把她帶回甯府……穆雪焉回想往事,目光似鏡空平。

她已不年輕了,欲語還休時仍有少女的嬌怯,輕啟丹唇,蘭音将吐,席間忽有一人站起:“甯大人怕是酒還沒喝就醉了,今日是侯府二公子的大日子,閣下莫鬧錯了地方!”

穆澈斂目沉道:“盞持。”

甯悅玄冷笑加深,頭也未回:“杜侍郎家教甚端,如今也敢于仗義執言了。不知你是代杜尚書說話、以穆侯好友身份說話、還是……”

“甯尚北!”穆澈喝斷他,一貫溫潤的目色凝成出鞘寒意。

甯悅玄滿意了,如此方是穆良朝的真實面目——滿座勳貴都是傻子瞎子,竟以為卓清侯需旁人替他出頭!

就在劍拔弩張之際,先前鬧騰最厲害的穆庭準卻不知往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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