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枝,話分兩頭。且說,在江氏兄弟撒歡的礦山所在的縣,縣城裡,有一座小學。學校裡,有一對教師夫妻。男的教語文,叫施恩;女的教數學,叫洪曉紅。兩人有一個獨生女兒,叫施溪。這孩子,還沒有滿八歲,卻早已是個美人坯子,瓜子臉,高鼻梁,一對大眼睛,撲閃撲閃會說話,而且,生性溫柔、乖巧聽話,人見人愛。老師們大都不叫她“施溪”,而是把她的名字倒過來,叫她“溪施”——西施。
“溪施”八歲生日那一天,施恩和洪曉紅陪女兒過生日。買來一個大大的蛋糕,點燃蠟燭,讓女兒“溪施”許願。“溪施”的母親一直重視女兒的智力開發,八歲的女兒已經能夠出口成章了。隻聽她朗朗說道:“我希望,年年有今朝,歲歲有今天!我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和和氣氣,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哈哈!好!女兒說得好!”母親洪曉紅大聲叫好,笑得爽朗。
父親施恩也笑了,卻笑得有幾分苦澀。切蛋糕的時候,施恩的手,微微發抖;吃蛋糕的時候,豆大的淚珠,滾落到蛋糕上。細心地洪曉紅發現了異樣,關切地詢問:“施恩,你,你怎麼了?”
施恩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剛才女兒說,但願我們一家三口永不分離。可惜,事,不遂人願呐!我和你們,可能要分離一陣子了!”
洪曉紅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驚訝問道:“分離?你?你要上哪兒去?!”
“支教。縣城小學的老師,到鄉鎮小學去支教。”施恩猶豫了半天,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一句話。
“支教?!支教的名單,早就公布了,沒你呀?!”洪曉紅問。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施恩邊說邊歎氣,“馬校長說,黃老師的愛人查出了癌症,去不了,想要我頂上去……”
洪曉紅頓時火冒三丈:“癌症?!屁話!撒謊!她身體壯得像頭母豬!哪來的癌?!挨打!挨罵!一定是甩‘手榴彈’(酒瓶),把馬校長炸翻了,才讓你去頂缸!”
施恩:“唉,不說了。我是共産黨員,黨員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洪曉紅:“你别跟我唱高調!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們娘倆怎麼辦?!”
施恩支吾了半天,沒吭聲。
施溪揚起小腦袋,稚氣地問:“爸爸爸爸,您支教,要多少年?”
“三年。”施恩疼愛地摸了摸女兒的羊角辮。
“三年?!”洪曉紅一聽,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吼道:“不能去!要去,把你女兒拴在褲腰帶上,帶去!”
施恩苦笑了一下:“能不能去,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
“馬校長說了算吧?”洪曉紅拉開門,“我找他去!”
施恩一把将老婆抱住,懇求道:“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馬校長不會同意的,别去碰釘子了!”
洪曉紅:“黃老師的愛人一說,他怎麼就同意了?”
施恩:“那個女人,是塊打不濕擰不幹的油抹布。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做得到嗎?”
洪曉紅:“她王八在前頭走,我烏龜在後面爬,有樣學樣!”
施溪撲上前來,抱住母親的雙腿,哭喊道:“媽媽媽媽,别去了!爸爸不在家,有我呢!我聽話,我幫你幹活……”
洪曉紅蹲下,把女兒摟在懷裡,哭訴道:“都怪你,都怪你!生日許願,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準了!你偏偏說什麼‘一家團圓,永不分離’,現在好了吧?一家兩散,天各一方!”
施溪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左手替媽媽抹着眼淚,右手打着自己的粉嫩嫩的小臉,連連認錯:“怪我,怪我!我的破嘴,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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