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思的信和王爺的信都提到了,但都沒有講得齊全。
首先,皇上震怒當然是和林鳳儀潛入石城有關,雍國駐有國的金紫光祿大夫邬仁美很快就入宮抗議了。
皇上把王爺和剩下的三名禦史叫來臭罵一頓,這四個人倒是機伶,隻說林鳳儀确實失蹤,但不知道去了哪裡。
之後幾天,邬仁美當然不知道,全雍國上下也沒人知道,林鳳儀已經跨越國境到了薊國;此時易水府還在整個雍境秘密地搜查林鳳儀的行蹤,畫像已經貼到整個雍國幾乎再也找不到空白的牆面,以緻于金驸馬的小孩走失了一隻狗、想張貼尋犬啟事時,必須哭着找爹,讓爹去為他關說幾面牆來。
可惜金驸馬沒有關說易水府幫忙找那隻狗,否則以易水府密探的深度、廣度與密度,一定可以查出來,在蓮花寺外一群乞丐的鍋中,正是驸馬之子,當然也是郡主之子的狗小白。
定陽大戰以及相關傳言流到石城後,金驸馬幫兒子另外弄了一隻狗,取名為阿鳳。
如果邬仁美知道,一定會再入宮抗議大有二品官員介入雍薊之間的戰争,而且是幫薊國那一邊。
不過,當褚祯被俘、松平被占的時候,不知道林鳳儀已經越境的雍國,當然不知道他們的投石炮就敗在林鳳儀呻吟中冒出的點子上,那呻吟是因為雍軍的箭。
曾經讓雍國為了奴工與奴妓問題賠了一大筆錢的林鳳儀,這次又讓雍國十八輛、每輛一千八百五十兩的投石炮化作灰燼——─這個數字是吳密用生命換來的信息,幸好雍國的買價隻值有國的一半,否則十八輛三萬三千三百兩的損失就要變成六萬六千六百兩。
至于上萬名雍軍的性命、兩萬名俘虜、褚祯的右手與聲望,自由與官運,等等的損失,不在話下。
事實上,兩萬名俘虜的糧食負擔太重,以緻于巨阙校尉,不,巨阙将軍,沮襄不得不形式上要求他們發誓不再參軍對抗薊國,然後就全部放回。
這些俘虜回家時,還得順便兩個擡一個,把戰友的屍體擡過松平。
等邬仁美知道這一切都和林鳳儀有關之後,省不得又要入宮去摔杯子丢盤子。
但是這次理不直氣不壯,因為他抱怨的根據不是雍軍的準确情報,而是……咳咳,藍先生的說詞。
藍先生這次沒能當《鳳姐傳奇》的發動者,因為這話本是從薊國傳下來的,首先經雲鎮流到曲陽,然後才到京城。
不過,這不妨礙藍先生号稱他又拿到鳳禦史的親筆信:“鳳禦史舉起轟天雷,驚天一響,擊破第一枚油葫蘆,揭開了定陽大戰的序幕;那葫蘆當空一破,濺得褚昌國滿臉豆花……”
邬仁美再氣,也不緻于拿“此乃行動五組番婆之親筆信”的說詞來當成自己抱怨的證據。
倒是林鳳儀怎麼出現在定陽戰場,從骊京到雲鎮到曲陽到清城,版本已經從兩種變四種、八種、十六種。
最可信的是,薊軍告急,思甯郡主兩千裡加急寫信請林鳳儀帶轟天雷支援。
在這一點上,骊京是無辜的;當地的說書人隻提到一千兩百裡加急,這數字每經過一地就向上累加兩百裡,直到藍先生手上已達一千八百裡;有科學精神的藍先生依地圖及比例尺測量、考慮沿路山川地形等,研判應該要兩千裡加急,林鳳儀才可能趕得上定陽大戰,就決定以兩千裡定稿。
藍先生何其幸運,在聽衆之中,有三個人自稱就是這加急兩千裡的騎士,使得藍先生的版本可信度達到中原第一;但是兩千裡之中他們三人各騎了多少,三人說法不一,竟在全新開幕的會賓樓中大打出手,折損了會賓樓許多新桌新椅新碗新盤。
倒是韓亮确實收到思甯郡主的親筆信,思甯首先為韓亮提供這個想法道謝,接着提到林鳳儀在箭傷之中臨時想到的改良方法。
韓亮當然不會讓自己比照薊軍,在大敵當前時去滿城百姓家中收集葫蘆,而是立即命阮天箭負責大量制作,提供全軍備用。
于是,大有一朝變得矛盾兼攻。
朝廷在湊銀兩定造投石炮;而韓亮等人在大量制造投石炮的尅星。
他們不再稱此物為油葫蘆了,而是根據藍先生的版本,稱為“鳳飛彈”。
無論如何,韓亮是很高興的,他以六萬破了雍軍十五萬,沮襄以五萬破了雍軍十八萬、生擒主帥,風頭被年輕有為、剛升上将軍的沮襄蓋過,韓亮對于兩國抗雍有傳人,一代勝過一代,感到無限欣慰。
八天後,雍國的細作才證實了坊間傳言:林鳳儀本人确在定陽軍中,并傳授鳳飛彈之術。
邬仁美再次入宮表達嚴正抗議;皇上也把王爺及武方等三人再叫來臭罵一頓。
不過,皇上不是很清楚要罵什麼,上次罵林鳳儀跑到石城,這次怎麼再罵林鳳儀出現在兩千裡外的定陽?
至于林鳳儀,她要等到入了有國國境之後,才會真的發現,她對王爺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林鳳儀和李環第一天騎到了塘坜關,在關上過夜,聽顧涼有禮有節有情緒地抱怨了新任張實将軍的領導統禦。
林鳳儀闖蕩了兩個國家,曆經追捕、流亡、受傷和大戰,終于回到國内,身體和心情都累極了,隻能勉強把眼皮張着表示還在聽顧涼說話。
其實顧涼說的是,他和辛忌被派駐在東北,面對薊國;他很希望調到西北去,面對雍國,他希望林鳳儀可以跟王爺關說,讓王爺下條子給蕩寇将軍。
第二天早上,林鳳儀兩人本來要牽馬,卻發現費禮率幾個兵馬,帶着一輛車在等;而林鳳儀在骊京買的兩匹馬被牽在車隊之後。
林鳳儀看着費禮,不說話,歪着頭等一個解釋。
費禮說:“禀禦史,佾王深夜快信至關,言林禦史因公出境,受傷未愈,令我軍調車一輛并派兵護送。顧校尉命禮率隊随行,禦史請,李姑娘請。”
這個快信,倒是貨真價實的六百裡加急了。感受到王爺的體貼,林鳳儀心花朵朵開,和李環一起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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