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不想和太平公主正面沖突,又不能躲着不見,隻得扯個事由暫避鋒芒。
她靈機一動,拿起手頭正在編撰的文稿迎了上去,先行了大禮,不等太平公主開口,就把文稿遞上。
“殿下來的正巧,上官師父生前所着的的詩詞文章,牡丹已經将之編纂成冊,正要送給公主殿下過目。
“給我過目?”
太平公主冷眼瞧了瞧牡丹,勉強壓住怒氣,接過文稿翻閱起來。
對于上官婉兒之死,太平公主一直耿耿于懷。
政變之夜,她統領全局,坐鎮後方,隻顧交代薛崇簡注意林遠的安危,卻沒想到李三郎會對上官婉兒痛下殺手……
要知道,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雖說不上姐妹情深,卻也惺惺相惜。
兩人年紀相仿,意氣相投,一起陪在武則天和李顯身邊,經曆政壇突變,宮闱謎案,一個封鎮國公主,一個拜巾帼宰相,可謂風光無限。
但兩人都明白對方的艱辛與不易,也傾慕彼此的才華與勇氣,這些年,無論雙方陣營如何變化,兩人始終心有靈犀,在關鍵時刻站在一起,力挽狂瀾,暗中聯絡,掌握着朝局的走向……
此番誅殺韋後,婉兒功不可沒,沒想到三郎為了一己私利,竟讓婉兒含冤而死——一想到這裡,太平公主的心裡就隐隐作痛。
睹物思人,翻閱着眼前這本書稿,讀着那些熟悉的字句,婉兒的音容笑貌又浮現眼前……
“葉下洞庭初,思君萬裡馀。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記得婉兒作這《彩書怨》的時候,正值豆蔻之年,一詩轟動了整個大明宮,也驚動了母親,她親臨内文學館,當庭考校婉兒,把她留在身邊做了女官。”
“是啊,上官師父才思鮮豔,筆氣疏爽,以此詩一舉成名,自此開啟了她這不平凡的一生,也留下了這許多的華章詩作。”
太平公主看了看牡丹,又翻了翻文集。
“此文集品類之全,選篇之精,可見你用心了,也不枉你們師徒一場。”
“師父對我有教導之情,又有救命之恩,能為她編纂文集,牡丹三生有幸。”
牡丹的話雖有奉承之意,也是她真心之言。
雖然上官婉兒的詩多屬應制之作,歌升平之音,但詞藻清麗,對仗工整,是難得一見的佳作,值得流傳後世……
牡丹對上官婉兒的善意,讓太平公主的氣消了大半,但也悲上心頭。
“借問桃将李,相亂欲何如。誰能想到,她落得如此下場……”
說到這裡,太平公主落下淚來。
“高山流水,盛世雙姝,上官師父和公主殿下相知相交,惺惺相惜,能有如此知己對她念念不忘,想必師父泉下有知,也能慰心含笑了。”
“都怪三郎,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一看太平公主又要作,牡丹趕緊打斷。
“斯人已逝,幽思長存。如今師父已複封為昭容,得以厚葬,牡丹想給師父立神道碑,隻是這銘文始終難定,牡丹鬥膽懇請公主殿下執筆銘文。”
太平公主聞言,歎了口氣,她放下詩集,立于窗前。
此時,春寒料峭,楊柳未舒,整個天地還是蒼茫一片,寒風吹過,音似長笛,仿佛在訴說着故人的哀怨。
太平公主靜思良久,這才提筆揮毫。
“潇湘水斷,宛委山傾。珠沉圓折,玉碎連城。甫瞻松槚,靜聽墳茔。千年萬歲,椒花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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