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已經完全陶醉在這種滿足與惬意之中,看上去如同丢了魂似的,呆呆地點了點頭。
那人緩緩笑了起來,他看着阿岚,輕聲道:“你會喜歡這裡的。”
阿岚則用力點頭,誠懇地答道:“我喜歡這裡。”
“而你,”那人轉向了展昭,他的眼睛與展昭相對,似乎浮現出些許憂郁的笑意,“如果不喜歡這裡,也請留下來吧。現在是寒冬,谷外很危險。”他意有所指,“我想你應該已經領教過了。”
展昭暗自咬牙,當與那人對視之後,他隻覺全身正不受控制地放松下來。雖然心中警鈴大作,然而本心卻早已經放棄了抵抗。警告因而淪為了一種單純的形式,表面作為對内心軟弱的譴責,而實質則更像是對放棄的一種無聲慫恿。
“來人。”那人淡淡地笑起來,而後揚聲道,“黃門何在?”
隻聽門外腳步聲铿锵作響,不一時,魚貫進來幾個個頭稍矮的石人,打扮則類似于宮中的太監公公。領頭的那人深深行了一禮,竟然開口說話了:“殿下。”
原來其餘的石人竟也會說話。展昭皺着眉,逼迫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好轉移心神——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或者是妖族?“殿下”究竟是哪一國的殿下?
而那人也坦然受了這一禮,而後淡淡地吩咐道:“将這兩位貴客請到‘柏寒宮’,好生招待。”
“是,殿下。”黃門官應聲,轉而對展昭與阿岚微微躬身,輕聲道,“兩位,請與我來。”
阿岚已經混混沌沌邁開了腳步,展昭暗自攥緊拳頭,腳下卻也不由自主邁了出去。他的眼神滑過對面那雙紅色的眼睛,仍在試圖從中找到任何異常的情緒,好使自己警醒警惕。然而對方的表現完全便是一個寬容、好客的君主,正盡力款待遠道而來的客人。他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對展昭微微颔首,沒有分毫惡意。
抵抗是如此艱難,而沉淪卻是如此甘美。
那黃門一路引着他們離開大殿,沿着長長地回廊向宮殿深處走去。這裡雖然破敗,然而當年的壯麗景觀仍可窺探一二。亭台樓閣、雕梁畫棟,雖然無一不是石頭制成,然而其制作精良、布局精妙,竟不輸于任何王宮大殿。
阿岚癡癡地看着周圍的景色,口中贊歎有聲。她一面輕快地走着一面回頭望向展昭,忍不住微笑起來:“這裡真好,是不是?”她的聲音也仿佛有了魔力,似乎對于那位殿下的投降使她已經叛變成為其同黨,轉而蠱惑其自己的同伴來。
展昭艱難地吞咽吐沫,抗拒這種誘惑使得他的頭顱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以至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硬生生把頭扭開,不讓自己看到阿岚。然後他開口,聲音發緊:“阿岚,把嘴閉上。”
“哦。”阿岚竟還記得要聽展昭的話,悶悶地應了一聲之後,居然當真不再說話了。
四周寂靜極了,隻有前面那黃門官的腳步聲。他雖然比那位殿下要矮一些,但實則與展昭差不多身高。行動言語也與常人無異,就好像有人往臉上塗了一層顔料假扮石頭似的。
然而無論是展昭還是阿岚都知道,這些人并非假扮石頭,而是實實在在便是石頭。可是他們竟感受不到任何驚奇或是恐懼,呼吸着這裡逐漸變得溫暖的空氣、走在空蕩的石闆路上,就像是遠離了所有危險。
或者說,他們内心深處都知道有哪裡不對勁,可是卻無法鼓起勁來與其抗争。
而柏寒宮也已經到了。
還未走到近前,展昭與阿岚便已看到從宮牆探出來的松柏——并非真正的松柏,而是松柏模樣的石雕。然而其形态逼真程度,竟仿佛随風輕動一般。随着與柏寒宮距離的拉近,一股濃郁的松香也隐約撲鼻而來,這些香氣是從何處而來的?
沒有人關心,也沒有人提問。阿岚仍舊乖巧地遵守着展昭的命令,始終保持沉默,雖然她并不想要封起自己的嘴巴。這個地方很神奇,阿岚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放松過,她想放聲大笑、大叫大跳。如果不是展昭的命令,她猜自己一定會控制不住地說個不停。
其餘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阿岚深深地呼吸着沁人心脾的香氣,在漂泊了十幾年之後,頭一次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能夠安定下來的地方。完美的地方。何況身邊還有展昭。這就好像所有的願望同時被實現,已經再沒有任何其餘的期盼了。
或者說,任何多餘的期盼都會成為奢求,對于殿下的恩賜而言是一種放肆與冒犯。
他們跟在黃門身後,緩步走進了柏寒宮。這裡荒草叢生,缺了一角的石桌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而幾個石鼓卻仍舊好端端立着。宮内的屋舍樓閣倒是錯落有緻,如果忽略那些斷裂的圍牆與破爛的窗子的話,倒也不失為一處雅緻的所在。而除去宮牆邊上的幾株“石柏”,竟還有一方小小的花圃,裡面一簇簇挨擠着形态各異的“石頭花”,栩栩如生。
黃門一徑将他們引入了正屋之中,裡面雖然破落,倒是沒什麼灰塵。款式陳舊的擺設像是來自前朝抑或更早,然而床榻桌椅的功能并未受到真正的影響,比之展昭與阿岚曾經栖身的山坳而言,這裡的環境甚至可以稱之為舒适。而完全由石頭建成也并未使得這裡看上去過于單調,那些石頭的色澤并不相同,因此看上去顯出一種錯落有緻的美感,與周圍的落魄相互輝映,顯得異常搭調。
“兩位貴客請先歇下,”黃門對展昭與阿岚躬身道,“稍候自然有人送飯過來。”他說話的時候微微眨眼,仿佛那雙石頭做的眼睛真的需要眨眼來緩解疲憊,“如果您旅途勞頓,柏寒宮後面還有溫泉,請務必不要客氣。”
展昭聞言微微颔首,然後目送着對方離開。那個黃門官并無心留戀此處,完成了任務之後便幹脆利落地出了柏寒宮。這裡很快便隻剩下他與阿岚兩個人。
最初展昭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因為那些能夠混亂人的頭腦、消磨人的意志的影響因素都暫時離去了。無論是那位殿下,還是離開的黃門,他們身上都散發着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區别隻在于程度不同。而此刻他們都不在近旁,展昭覺得自己的呼吸稍稍順暢了些,理智仿佛也随之回歸。
然而他錯了,理智并未随着那些家夥的離去而真正回歸。而那種魔力也并不因那些石頭做的古怪的人或近或遠而增強或是消減。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展昭此刻感到的些許心安,如果說之前他還能隐約為那點不對勁而提心吊膽的話,這會兒,展昭已經從内心深處允許自己放松下來。
因為身邊隻有阿岚。
清醒
淡淡的松香萦繞在鼻端,身邊輕拂着的風也沒有了刺骨的寒意,仿佛微溫的絲綢從臉上滑過。
阿岚終于忍不住在屋中坐下,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完完全全放松下來。這裡雖然隻是個石屋,卻有着讓人想要一輩子待在這裡的魔力。而這座仿佛廢墟一般的宮殿則是戴了假面的仙宮,在那些荒草、亂石堆下面掩埋着的,全部都是緻命的誘惑。
而這一切吸引力的源頭,則是那位殿下。
阿岚忽然擡起頭,懶洋洋地問展昭道:“師父怎麼還站着?不坐嗎?”她說着用腳将一個矮凳往展昭那邊踢了踢。
“你現在覺得怎樣?”展昭卻并未坐下,隻是看着阿岚,“傷口還疼嗎?”他忽然這麼問。
阿岚當即便搖了搖頭,揚起臉來笑道:“不疼啦。”她并未深思其中緣由,隻因為眼下的一切惬意極了。什麼都不用思考、什麼都不用擔憂,她堅信自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不需要任何顧慮。
“是嗎?”展昭呢喃了一句,他在聽到阿岚的回答之前便已心中有數,隻因為他的傷口其實也已不再作痛。仿佛這個地方的空氣有這方面的奇效,使他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所有負面的感受都被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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