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妃聞言歎道:&ldo;宮裡和家裡的确大不相同,想當年我初初入宮,許多事情弄不明白,可也是吃了不少虧,跌了不少跟頭,才學了乖的!&rdo;卻說那頭,回到長秋殿之後,顧香生打開劉貴妃送的匣子,魏臨在旁邊瞧見裡頭的東西,不由也道了一聲:&ldo;貴重了些。&rdo;可不是麼?兩隻象牙臂環,一把象牙梳子,一串象牙挂珠,俱是精雕細琢,山水人物,花鳥魚蟲,纖毫畢現,挂珠上的每顆珠子不過小兒指節大小,裡面卻镂空之後還放了小象牙珠,成為奇妙的珠中珠,挂珠中間還綴上紅玉,如此紅白相間,入手溫潤滑膩,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這些東西,全部整整齊齊地碼在匣子裡。随便送上一件,也足可表示心意了,何況是送一整套呢,劉貴妃這次真是下了大本錢了。顧香生道:&ldo;想必是要多謝你推薦二郎的人情。&rdo;魏臨搖搖頭:&ldo;其實阿爹早就屬意二郎充任副帥了,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算不得什麼人情,回頭你也挑一兩份東西送去給同安,也算是你這新嫂嫂送與小姑子的,這殿中的物事都由春辭掌管,鑰匙也在她那裡,外事則可問楊谷,我那書房,你也可以自由出入,隻是有時那邊會有外客來訪,為免沖撞了你,最好去之前先遣人問問。&rdo;說了大半,他正想着有什麼事情遺漏的,卻見對方記得認真,心頭好笑,握起她的手道:&ldo;這位小娘子,初為人婦,感覺如何呀,可是又羞又喜,如小鹿亂撞?&rdo;換了别人聽見這番話,指不定臉色都紅了,讷讷說不出半句話,顧香生雖也微微紅了臉,卻還能原話奉還:&ldo;這位小郎君,初為人夫,感覺如何呀,可是心頭甜如蜜,眼裡别無他人了?&rdo;魏臨一愣,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長秋殿偏殿,春辭正低頭翻看賬簿,旁邊有人道:&ldo;虧你還有心思看這些,待會兒見了王妃,她肯定會問你要賬冊鑰匙的,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回答?&rdo;春辭擡起頭:&ldo;王妃索要,自然得給。&rdo;夏語恨其不争:&ldo;你怎麼就這樣實心眼!你是長秋殿的大宮女,跟在殿下、身邊多年,這些事情一直以來就是你掌管的,若全交給了王妃,那你以後幹嘛去?&rdo;春辭:&ldo;王妃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rdo;夏語:&ldo;那你怎麼知道思王想讓你将這些東西都交給王妃?&rdo;春辭一怔。夏語:&ldo;若思王想讓你給,早就與你說了,既是沒說,你給不給都在于你。&rdo;春辭有些遲疑起來:&ldo;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給?&rdo;夏語:&ldo;那裡頭可有先皇後留下的遺物,以你在思王身邊的情分,當個側妃也不為過,你看……&rdo;話沒說完,外頭來了人,說思王妃想見她們。春辭管着賬簿,夏語管着四季衣裳,都是長秋殿的大宮女,以前沒有女主人,這些事情都由春辭和夏語兩個人商量着辦,遇到不能決斷的才去詢問楊谷,若還沒法決定,再去煩擾思王,如今思王妃入主,長秋殿總算有了正經女主人,必是要見她們的。二人來到寝殿外頭,便聽見裡頭傳來爽朗笑聲,腳下步伐不由頓了頓,互相看對方一眼,帶上詫異莫名之色。思王固然平易近人,從沒見他對誰發火怒罵,可她們在長秋殿侍奉這麼多年,也沒聽過他這樣放聲大笑。沒等兩人想出個所以然,便有人出來喊她們進去。通報的人看着眼生,估摸是思王妃從娘家帶過來的人。春辭夏語忙行禮問安。昨日大婚時,她們已經見過思王妃了,隻不過那會王妃穿着華麗袍服,濃妝豔抹,美則美矣,難免失真一些,如今近看,對方不過也是十四五歲的少女,膚色白皙,容姿秀麗,行止大方沒有半分拘束,俨然已經将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思王見她們進來,便起身道:&ldo;你先說着,我去書房,晚膳再一起用。&rdo;顧香生送走魏臨,重新坐下,對二人笑道:&ldo;聽聞兩位姐姐在思王身邊多年,是長秋殿得用的老人,昨日我也未曾有機會與你們詳談,今日方将你們找了過來,我初來乍到,往後有什麼不明白的,還請兩位姐姐多指點一些,免得我思慮不周,有損思王顔面。&rdo;新王妃言語竟是出奇謙遜和藹,春辭夏語自然連聲道不敢。又聽思王妃道:&ldo;春辭,聽說這長秋殿内外瑣事,都有賴你一手打理,這些年辛苦你了。&rdo;春辭忙道:&ldo;婢子也隻是做些分内事,不敢當王妃贊譽。&rdo;思王妃:&ldo;今日去向貴妃請安時,貴妃送了我些禮物,我想給同安公主回禮,勞煩你将物品單子拿過來。&rdo;這是再正當不過的要求,春辭自然不能拒絕,便将單子都拿過來,厚厚一本冊子,上面一應物事都寫得清清楚楚,哪些東西是哪一年得的,如今是否還在長秋殿,或者是在哪一年又轉送了何人。顧香生不由贊一聲:&ldo;難怪思王也多有贊詞,春辭姐姐果然能幹!&rdo;春辭:&ldo;王妃切莫折煞婢子,單喊婢子名諱便罷了!&rdo;顧香生笑了一笑,沒在這個細節上糾纏:&ldo;好罷。&rdo;她将冊子略略翻看了一下:&ldo;這上頭,好像沒有記載先皇後留下的物事?&rdo;難不成思王妃要将先皇後的遺物拿出去送給同安公主?這位新王妃到底知不知道長秋殿和麟德殿的關系?春辭和夏語都沒有吱聲。顧香生又問了一遍。春辭終于忍不住道:&ldo;王妃,那可是先皇後留下來的!&rdo;☆、&ldo;先皇後留下來的,我便不能動了?&rdo;這句話裡沒有生氣,沒有諷刺,隻有平平淡淡的反問,其實也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表達一個意思‐‐她是長秋殿的女主人,先皇後留下來的東西,她自然能動,且除了思王之外,也隻有她能動。春辭一顆心仿佛被緊緊攥住,她萬萬沒有想到思王妃年紀輕輕,看着也柔弱,骨子裡卻是如此強硬的一個人。新婚,誰知道人家好像還真隻是問一問而已。顧香生微微颔首,笑道:&ldo;我還有幾箱衣裳放在娘家,當時因為東西太多,不方便和聘禮一起帶進宮來,就勞煩你跟詩情走一趟,幫我将衣服帶進宮來罷。我聽說你在娘家還有老娘和妹妹在,正好也順道去看看她們。&rdo;這本是很令人羨慕的差事,宮女平日難得出宮一趟,就算是春辭夏語她們這樣已經有了資曆的大宮女,也不是可以随意離宮的,偶爾有什麼出宮的差事,可以順道去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有家人的,還能回家探望家人,甚至有相熟的宮女内侍,聽說對方要出宮,就千方百計托付幫忙的。但從夏語的表情看來,似乎卻并沒有什麼可欣喜的,但也隻是短短一瞬,她很快就伏低身子,謝恩道:&ldo;多謝王妃恩典,隻是婢子有個不情之請,春辭家中母親尚在生病,不知王妃能否将這個機會讓給她?&rdo;春辭有點吓住了,她沒想到夏語會這麼大膽,雖然心中很感激對方,但她卻不認為思王妃會同意。果不其然,顧香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ldo;你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又何必開口?&rdo;兩人沒敢說話。顧香生:&ldo;都下去罷。&rdo;春辭與夏語分别告退出來。等離開正殿,被外頭的風一吹,春辭才發現自己背後都汗濕了。再看夏語,好像也沒比她好多少。&ldo;兩位姐姐請留步。&rdo;一名宮婢從裡面追出來笑道:&ldo;我叫碧霄,還請春辭姐姐将鑰匙交給我。&rdo;思王妃如此咄咄逼人,難道春辭還能說一個不字麼?隻是這鑰匙一旦交出去,往後她可就要被架空了。面對碧霄的笑臉,春辭也隻能道:&ldo;我這就拿給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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