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庫房時驗過一次,關箱上鎖時驗過一次,均無損毀。其間二十四個青壯年家丁一動不動地圍護監察,未曾離開片刻,再開箱時卻寶物盡碎,人群大嘩,當真是見鬼了!這事兒不能琢磨,越琢磨越奇怪。關素衣捶捶腦門,五髒六腑似貓抓一般難受。她這人有一個壞毛病,遇見疑難定要解開,否則便會成夜失眠,竭力鑽研。也因此,她學業無法專精,總是學着學着就鑽到偏門裡去,常叫關老爺子頭疼不已。而今過了兩世,這老毛病不見好轉,反倒越演越烈,竟叫她與這樹珊瑚杠上了,恨不能領了捕快的差事,去葉府查探一番。然她隻對作案手法感興趣,至于犯案之人,十之八&iddot;九乃未央宮裡那位。除了敲打外戚,安撫帝師,他還借這次由頭整肅了都城部尉、聯防撫司、左中右三軍禁衛,将前朝餘孽和二王舊部從京畿防務中清除幹淨,以保卧榻之側安穩,順便遏制了朝臣結黨營私之歪風,可謂一舉數得。偏在這重重威壓之下卻未曾驚動任何百姓,也未叫京城起亂子,足見他心性仁厚卻也狠辣。出頭的椽子先爛,即便沒有葉家,不拘誰家先蹦跶起來,都是一樣的結果。關素衣輕笑搖頭,對那既仁慈又狠辣的帝王同樣充滿好奇。但此人不是她能接觸到的,不過略一思量就丢開手,繼續琢磨案情。少頃,明蘭帶着小丫鬟過來,嬉笑道,&ldo;小姐您看,她洗漱幹淨了竟似個玉娃娃一般,可愛得緊。&rdo;小丫鬟臉蛋兒微紅,行禮道,&ldo;奴婢銀子見過夫人。&rdo;&ldo;你叫銀子?好名兒!&rdo;關素衣莞爾,&ldo;别是家裡還有個姐妹叫金子吧?我記得你祖籍遼東,家人如今還在邊關?&rdo;&ldo;正是,他們都跟在二老爺身邊伺候,因路途遙遠不肯過來。奴婢家裡窮,能得一兩碎銀已頂天了,哪敢肖想金子。奴婢有五個姐姐,一個弟弟,分别叫大妮兒、二妮兒、三妮兒、四妮兒、五妮兒和富貴。&rdo;小丫鬟掰着指頭細數,令關素衣又是一陣好笑。明蘭卻有些心不在焉,待小姐斂了嘴角,垂頭去看圖紙,才憤憤道,&ldo;小姐,葉姨娘還沒進門呢,那起子奴才就敢怠慢您,奴婢這便把人喚回來重罰!&rdo;&ldo;不用去喚。經過一夜醞釀,又有人推波助瀾,葉家倒血黴的事這會兒想必已經傳開。廚房人多口雜,消息彙聚流通,一傳十十傳百,不消片刻,那些人自會回轉。咱們也無需重罰,且成全他們的想頭便罷。我這院子裡甯可沒一個人伺候,也不需要兩面三刀的奴才。&rdo;銀子悄悄往明蘭身後躲,隻覺方才還溫柔娴雅的夫人,此時竟威嚴無比,待會兒那些偷懶耍滑的人定會悔青腸子。果然不出片刻就有仆役陸續回轉,臉上帶着後怕又心虛的表情,見明蘭叉腰站在廊下,立即上前告罪,卻沒得寬恕,反倒是人牙子走進來,将那些簽了死契又年輕力壯的帶走發賣,家生子遣去别莊當差,年老體弱的仆婦或簽了活契的下人各自撥幾兩碎銀放歸鄉裡,另謀出路。不過小半個時辰,偌大一座院落,十好幾口人,竟隻剩下主仆三個,微風卷起敗葉殘紅,當真有些凄涼慘淡之态。老夫人任由告狀求情的人跪爛膝蓋也不開腔,反倒遣了許多平頭正臉,老實本分的丫鬟婆子,緊着夫人挑選。關素衣隻問四個問題,一,識不識字;二,有何特長;三,家境怎樣,祖籍哪裡;四,對自己的将來做何打算。其中一名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原是替老夫人打簾通傳的,既識字又精通醫術,家人俱亡是個孤兒,希望十八&iddot;九的時候夫人能開恩替她消奴籍,立女戶,自力更生。關素衣連說三個&ldo;好&rdo;字,當即便提拔她為一等丫鬟,頂了明芳的空缺,又留下幾個能幹的看家護院,其餘諸人照舊遣回老夫人處。這樣一弄,原本排場極大的正房似乎蕭條不少,實際上卻整紛剔蠹,上下齊心,把内外院落箍得似鐵桶一般。如此又過一個時辰,俗務才算理順,關素衣繼續拿着圖紙琢磨案情,就見趙陸離匆匆走了進來,嘴唇幹裂,臉色陰郁,膝蓋處的布料磨損兩塊,露出白色單衣,想也知道定是陪葉老爺子跪承德殿,受了不少罪。&ldo;侯爺稀客。&rdo;經過這幾日折辱,關素衣對他連裝都裝不出來,放下筆暗諷一句。趙陸離露出羞愧之色,憶起生死不知的葉蓁,又飛快穩住心神,懇求道,&ldo;葉家那事,夫人想必已經知道了吧?而今葉婕妤重病在床,嶽,葉老爺閉門思過,葉府上下風聲鶴唳,惶惶不安。此事皆因關家而起,煩請夫人回一趟娘家,求求帝師和太常卿大人。他們簡在帝心,榮寵極盛,倘若肯為葉府求一句情,此次劫難定會盡快過去。關家素來以仁德著稱,而今都是姻親,皆為家人,當笙磬同音、和和睦睦才是。&rdo;關素衣定定看他半晌,忽然一耳光扇過去,震得房梁都落下許多灰塵。☆、彈劾&ldo;啪&rdo;的一聲脆響從屋内傳來,驚得明蘭等人目瞪口呆。銀子悄悄躲遠了些,那新來的被夫人喚作金子的丫鬟卻走到窗邊眺望,焦慮道,&ldo;明蘭姐姐,咱們要不要進去守着?萬一侯爺跟夫人打起來……&rdo;&ldo;别進去,免得小姐難堪。咱們抄着家夥站這兒,萬一小姐有難也好立馬沖進去幫忙。&rdo;明蘭從牆根下撿了一塊兒闆磚,緊緊握在手裡。金子和銀子有樣學樣,也都撿了趁手的家夥。明蘭見她們絲毫不懼侯爺,反倒對小姐忠心耿耿,内裡十分滿意。三人踮着腳尖朝屋裡看去,隻見侯爺被打懵了,偏着腦袋好半天回不過神,夫人卻表情閑适地挽起袖子,慢慢活動手腕,仿佛之前暴怒那個并非她。趙陸離從未打過女人,更沒料到會被女人打,待他從驚愕中抽離時才發現臉頰又疼又燙,像被烙鐵灼過,舌尖微微抵住牙龈便嘗到幾絲血腥味,竟是受了傷。金子、銀子見侯爺嘴角流出一行鮮血,越發側目以待,免不了嘀咕道,&ldo;夫人手勁兒好大啊,一巴掌把個大男人都扇出血了!&rdo;明蘭得意洋洋地冷哼,&ldo;那是!咱們小姐十一二歲手腕子上就能綁四五斤重的鉛塊,夏天吃西瓜無需拿刀,徒手就能劈開。侯爺若是想從小姐這裡讨到便宜,也不是容易的事!&rdo;金子默默把這些話記在心裡,然後繼續觀望。趙陸離好歹是個儒将,輕易不會與女人動手,哪怕心裡已經騰騰冒着怒火,卻還是勉強按捺着。關素衣也不怕他,一面替自己斟茶,一面徐徐開口,&ldo;我說趙純熙和趙望舒怎那般蠢笨,卻原來得了你們趙家和葉家的真傳。既然你說葉家之事皆因關家而起,那我就與你好好掰扯掰扯。葉家想塞個女兒進來做妾,可是我關家指使的?葉婕妤給那妾室張目可是我關家逼迫的?葉家辦鑒寶宴可是我關家安排的?葉家那珊瑚樹可是我關家打碎的?皇上對葉家極盡打壓可是我關家在背後撺掇?你摸摸自己良心,可敢說一個&lso;是&rso;字兒?&rdo;趙陸離啞口無言,未被扇耳光的左臉也跟着漲紅起來。關素衣冷笑道,&ldo;屢屢挑釁的是葉家,侯爺倒好,竟怪到我關家頭上,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我真不知你當年緣何能在軍中闖出名頭,竟也敢插手葉家這些爛事。葉老爺當年資助二王謀反,事敗後色貢皇上才逃過一劫,如今雖得了些恩寵卻還不懂得收斂,一面排除異己一面結黨營私,短短一年半已籠絡大批朝臣。廷尉、衛尉、禁衛、太仆、宗正,這些與皇上安危休戚相關的部尉裡均有他的&lso;拜把兄弟&rso;,更有葉氏女為妻為妾,掌控後院。似他那般将皇上的近侍一一拉攏,生活的各個方面盡皆滲透,看着仿佛沒結交到什麼權臣,亦無絲毫獲益,然而天長日久把控加劇,他想在皇上頭頂使些小動作自是易如反掌。漢平帝、漢隐帝,前朝末帝,均為近侍所殺,弑君之患由來已久。而葉家前有彌天大罪,後又僭越犯顔,且不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反而暗室欺心,奸同鬼蜮。他家不倒黴,誰家倒黴?&rdo;趙陸離心下惶惶,冷汗如瀑。關素衣将茶水一飲而盡,繼續道,&ldo;未免沾染結黨營私,欲行不軌之罪,所有人都繞着葉家走,偏你要往上湊,還硬拉我關家下水。你說你蠢不蠢?我關素衣上輩子定然沒積德,才會嫁給你這樣的廢物,無權、無勢、無腦、無心,成日悼念亡妻,反把母親、兄弟、妯娌、親子、義子、繼室,盡皆抛到腦後。我便是嫁一個死人,結一場冥婚,也比嫁給你強無數倍,至少對方能讓我安安靜靜地過日子,而不是連番折辱,時時刺心,竟是一星半點兒的溫情也體會不到。倘若你今天一聲不吭便回了前院,不來這裡說那些愚蠢至極的話,我尚且能多忍你幾天,現在卻一時一刻也忍不了。&rdo;她&ldo;啪&rdo;的一聲倒扣茶杯,冷道,&ldo;有一句話叫做&lso;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so;,他葉家已經出手,我關家還沒報答呢!這事兒沒完,你們且等着!&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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