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他也會好奇,那個人究竟是誰,長得什麼樣子。但是他從來沒有問過與傾,就像他不會回答與卿的問題一樣。自從讓他記過那些書的内容之後,與傾便再沒指點過他的功夫,更沒與他過招試練過。顯然并不關心他練得如何,于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練得如何。那天,雪霁,他在院子裡鏟雪時看到一個瑩玉般的小盒子,上面穿着一根細繩。還未碰到,已感一股森寒直透身體,待到入手時,整條手臂幾乎凍僵,而且還有往全身漫延的趨勢,忙運功支撐着勉強将之撿起放到屋内桌子上。不知是什麼材質,賣相并不精緻,倒像是被人随意削制而成的。但是剔透中隐隐泛着幽藍,美得不可思議。這是什麼?他問從外面回來的與傾。與傾隻是随意瞟了眼,回答得漫不經心:“冰塊。”冰塊?慕容展瞪大眼,以為她在說笑。冰塊遇熱即化,這東西雖然冷寒,但是被他拿回來,又放到燒有炭盆的屋内這麼久,為何一點也沒有融化的迹象?與傾撇唇,補充。“說好聽點叫萬年玄冰,還不是冰塊。不過是比較結實,比較冷罷了……喂喂,小孩子别玩這東西,會凍死人的。”如果不是為了把那隻能存在于嚴寒地方溫度稍高即化的月魄帶回來,她也不會冒着生命的危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削一個這樣的盒子,害得她這一路回來都處于低溫冬眠狀态。萬年玄冰!慕容展怔然,為這在兒時就聽大人談起過的東西。他還記得,他們說起它時語氣中的向往與貪婪。可以讓死者容顔永駐,可以讓修習内力事半功倍,可以粹煉成世上最可怕的武器……為何這些在她眼中,會變得一文不值?與傾從自己的房間轉了一圈回來,發現他還在看着那個盒子發呆,臉色不由沉了下來。“我警告你,别想靠它來練功,不然就給我滾得遠遠的!”這是兩人相遇以來,她(上)雪殘日暖的時候,慕容展在院子的一角開墾了塊菜地,種下了青菜和豆角。正月過後,他并沒再去夫子那裡上課,倒是在街邊賣起了馄饨。與傾沒說什麼,由着他去做。她自己則早出晚歸,不僅不在家吃飯,還常常夜不歸宿。兩人的關系陷入了一種很詭異的疏冷狀态。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月許,奇怪的是,與傾并沒再出遠門。沾衣不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一頂綿紅的軟橋出現在河對面,而後咯吱咯吱地爬上橋面,在青白色的石橋,暗灰色的天空映襯下顯得異常奪目。河岸邊的垂柳始冒綠芽,帶着水腥味的風從河面上刮過來,雨絲斜飛,輕輕拂動着厚軟的轎簾。綿紅的軟轎下了橋,穿過清晨人迹尚稀的大街,在慕容展的馄饨攤前停下。如同以往每一天,慕容展一看到紅轎在河對面出現,就開始将馄饨下鍋,等到軟轎咿咿呀呀地來到面前時,馄饨已經可以裝碗。轎傾,簾掀,一個穿着蔥綠錦襖桃紅襦裙的少女從中鑽了出來,在一張桌子前坐下。“早,阿展。”她笑得清淺,仿似初春那一抹綠。慕容展将熱氣騰騰的馄饨放到她的面前,報以溫和的笑。這位姑娘自有一天早上叫人來他這兒買過馄饨以後,便日日親自光顧,算是常客了。兩個轎夫在另一張桌子落坐,也要了兩個大碗的馄饨。少女吃相文雅,加上湯熱燙,等兩個轎夫的端上桌時,她才吃了兩三個。時間尚早,食攤冷清,慕容展便拿起書就着清幽的晨光看起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擡頭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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