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沒有插話,若有所思地回憶起楊瑾提在手中的斷雁刀,寬背,長柄,刀背上有金環如雁翎,非常适合劈砍。&ldo;你們名門之後,見識多,視野寬,倘若悟性足夠,能走到老寨主那個路數上,那十年後,别說是&lso;斷雁刀&rso;,就算是斷魂刀,也絕不是你的對手,但是相對的,前二十年裡,你們沒有他專心,沒有他基本功紮實,也沒有他的刀快,現在的南刀在你手裡,更像是一個漂亮的花架子,剛搭起來,裡面填的東西太少,雖然看着輝煌,實際一戳就破。&rdo;謝允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桌子,&ldo;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以巧破力?&rdo;周翡闖進來的時候像個熱血上頭的二百五,此時聽了謝允堪稱不客氣的一套分析,卻絲毫沒有激動的意思,反而冷靜地問道:&ldo;快是多快?&lso;力&rso;又有多大?&rdo;&ldo;倒也不至于快到讓你反應不過來的地步,他要是真能到那種程度,早就是新一代的&lso;南刀&rso;了。&rdo;謝允想了想,伸出手,做了一個斜斜下劈的動作,他的動作并不快,手指依然冰冷蒼白,乃至于帶着幾分孱弱,他也并不是紀雲沉那種哪怕經脈廢盡,依然帶着凜凜殺意的名刀,但他的動作非常精準,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遞到了周翡面前,落點正是一個讓她進退都不舒服的位置。&ldo;這一刀真正落下的時候,會比我的手快上成百上千倍,庸手見人來襲,很可能會倉皇格擋,&rdo;謝允随手拿起他放在旁邊的扇子,在自己的手掌下輕輕一碰,&ldo;楊瑾的刀你看見了,非常重,倘若他順勢一壓,以你的功力,不見得還拿得住兵刃。當然,你不是庸手,否則早就死在青龍主掌下了,你可能會順勢上前一步,側身避開,然後……&rdo;&ldo;斬。&rdo;周翡也伸出一隻手,先是與謝允凝滞在半空中的手掌擦肩而過,随即陡然一橫。&ldo;這就是&lso;功夫&rso;叫&lso;功夫&rso;,而不叫&lso;招數&rso;的原因,你沒有楊瑾那麼紮實的基本功,所以你的身法絕不會比他的刀更快,你這一&lso;斬&rso;沒有醞釀好,就會被他中途打斷。&rdo;謝允搖搖頭,回手在周翡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又道,&ldo;當然,依我看,最大的可能是你左支右绌地跟他對上幾招,每一回合,他都可以逼退你一步,步步緊逼,疊加在一起,直到你避無可避,到時候可就好看了。&rdo;周翡沉吟不語。&ldo;我知道你想維護誰的名聲,&rdo;謝允淡淡地說道,&ldo;所以你更要避而不戰,好不容易占了理,應不應戰的主動權都在你,就算你怎麼都不肯應戰,此事傳出去,也隻是楊瑾手段下作,不配而已,不比你輸的一塌糊塗好看?&rdo;約定的三日很快就過去了,周翡三天沒出屋,送飯的羽衣班小姑娘什麼時候進去,都能看見她落地生根似的靠着窗口一動不動地坐着,不知練的是哪門子奇功。三點水僅僅是一瞬間,霓裳夫人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本能地想去看謝允一眼。不過霓裳夫人畢竟是個老江湖,飛快地權衡過後,她生生将自己僵硬的脖子凝固在了原地,憋回了自己一切不自然的表情,心裡卻不免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這個來曆成迷的&ldo;千歲憂&rdo;是不是從她方才一聲脫口的驚呼裡聽出了什麼。即便對于羽衣班來說,&ldo;千歲憂&rdo;這個人也是隐藏在重重迷霧後面的。一個簡簡單單的文弱書生,能在當今這個雲谲波詭、四處暗藏危機的江湖中有驚無險地蹚出一條悠閑自得的路來?霓裳夫人雖然看過無數的話本,唱過無數傳奇,卻早已經過了相信這些鬼話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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