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也起火了。房靈樞就地取材,他脫下燒着的衣服,不顧燒灼的疼痛,将火布向羅桂雙眼睛撲去。梁旭當然見機行事,軍刀挾着火焰刺向羅桂雙的眼睛。鮮血噴濺。這一下大有成效,羅桂雙本能地松手,沈明達掉在地上!梁旭一手提起孩子:“你出去!”沒有糾結,房靈樞接住孩子,立刻轉手擲出樓外,他大聲呼喚梁旭:“拖他出來!”梁旭沒有猶豫,羅桂雙的手槍也掉在地上,他一腳将兩把槍都踢出樓外。人質得救了!情形陡然轉變,這一刻形勢大好,沖進來的兩名幹警有一名重傷昏迷,另一人也被子彈打中胸口,房靈樞亦向他們大喊:“你們先撤!”兩人都離液化氣太近,恐怕是震傷内髒,其實所有人的内髒都已受傷,梁旭見他二人無法行動,隻得暫且松手,用力将兩名幹警推出樓外,他轉頭向房靈樞喊:“我們走!”走不了了,誰也沒想到羅桂雙居然全身帶血地爬起來,他爬起來又倒下去,而雙手鐵桶一樣抓着梁旭的腳腕。“殺我!殺我!”他察覺梁旭的軍刀就在他頸邊,有氣無力笑道:“你媽被我開膛破腹……我看見她下面了……黢黑!”房靈樞知道他們這一刻是真的生離死别了。沒有任何時間再讓他們話别,房靈樞背部全是火,而梁旭身中三彈,被羅桂雙抱着雙腳。他無暇思考,臉上全是燒灼的疼痛,他用力拉着梁旭向樓外爬——輕輕地,一股力量把他推向樓外,是梁旭掐着羅桂雙的脖子,另一手帶着房靈樞脫身跳出破碎的六樓!“你該死!”梁旭怒吼道:“我爸爸的刀,不殺畜生!”幹得好啊梁大旭,你真是狡猾狡猾的!房靈樞激動得要哭了。三人全落在氣墊上,消防車的大水沖向他們的身體。此時樓頂發出震天動地的巨響,房内剩餘的氟利昂終于爆炸,水泥和鋼筋暴雨一樣落向地面。他們在爆炸前的幾秒鐘逃出生天。警笛長鳴,所有幹警都圍攏過來,記者也在外圍蜂擁而上。曆經十五年的金川案,在警笛長鳴中始見青天。這其中偵查、審訊、漫長的走訪,長安警方花了整整十五年,而自曲江案事發,到金川案全案告破,用了晝夜無眠的十五天。他們在最後的對峙中救出所有人質,活捉潛伏世間的金川案真兇——沖鋒陷陣的有敢抱死志的警員,亦有含悲懷仇的受害者,甚至也有行差踏錯的殉罪者。萬念回轉,生死一線,而它僅僅隻用了十五分鐘。一切是這樣漫長,而又這樣短暫。仿佛冥冥中亦有天意。房靈樞迷迷糊糊地被人抱起來,他耳中的歌聲漸漸止息了,有人大聲地呼喚着他的名字。他覺得那應該是鄒容澤。“沒事!沒事!”那人急切地大喊:“擔架平擡,平擡上救護車!”“你為什麼不唱了。”他躺在那個人懷裡,非常想聽他繼續唱下去。鄒容澤強忍着淚水:“唱什麼?”“……oonriver”他感到徹底的放松,疼痛和窒息都漸漸消失,空中仿佛不斷地飄下無數潔白的羽毛,房靈樞想,超級少女,這很适合我。憂傷又甜美的旋律在他心胸中回響着。——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oonriver五月槐如洛陽之牡丹,金陵之梅,柳與槐是特别宜于長安風骨的存在,柳是長安的清豔與憂傷,槐是長安的溫柔與端莊。長安無需繁花裝飾,帝都的風韻自為她奠定萬花都需來朝的矜貴格調,不必提供花的嬌柔,隻提供寬和而典雅的滿目綠蔭。這綠蔭裡會随季節點綴一點素雅的心事,那是槐的花、柳的絮——它襯托三月春桃的灼豔,襯托五月牡丹的夭嬌,也托七月的石榴、九月的菊。百花終有凋謝時,而歲月無終。如槐花落地聽無聲,也如柳絮乍然因風起,長安百姓渴望安甯的心情,點綴在忙忙碌碌的日子裡——繁花之後,歸于茂葉,朱華之後,歸于深碧,英雄的傳奇之後,歸于朝朝暮暮的平靜。桂花未綠槐花落,是這樣周而複始的平靜。梁旭是踏着落花前來。營救人質之後,他被照例關押。審訊之外,每個人都在等他提出一點要求。而梁旭沒有任何要求。陳國華終于忍不住問他:“孩子,過幾天要開庭了,你就沒有什麼要求?”“……我想看看房叔叔。”思索片刻,梁旭答道。“沒有其他想見的人?”梁旭怔怔地看着他,許久,他低下頭去。“還想見見羅曉甯。”陳國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遠望梁旭離去的背影,向旁邊押送的幹警道:“叫他好好看看姓羅的孩子,手铐不要上了,也不要催他。”房正軍的手術十分順利,人也醒了,見了梁旭,萬千囑咐都在心頭,又不知從何說起。其中感慨惋惜,不再贅述。“去看看曉甯吧。”房正軍牽着他的手道:“孩子,我知道你想見他,你們是太苦了。”“——以後要學着對自己好一點。”羅曉甯就在隔壁的病房裡。梁旭在他門前踟蹰了許久,想要進去,又怕進去,因為隻怕自己進去再也舍不得出來。自洪慶山一别後的日日夜夜,他無數次想要回來見他,也無數次想過羅曉甯到底會過得怎麼樣。羅曉甯依然沉睡着,如同梁旭初次見他一樣。房正軍說他“狀況很好,也許過些日子就會醒來”。梁旭無聲地在他身邊坐下,凝視他瘦弱無邪的面孔——是的,羅曉甯什麼都明白,他也早就知道。隻是不敢說,也沒有勇氣說出來。甯願蒙昧地愛着,怕說破了是永訣無期的難堪,甯願盲目地牽手,怕分開了是殘忍而撕裂的深淵。朦朦胧胧地,羅曉甯仿佛是問他,哥哥,我們是不是都錯了。梁旭擦去眼下的淚水。至少相識和相愛從未有錯。無論命運給過他們多少惡意。早知道相遇帶來的是如此艱辛的掙紮,或許當初可以選擇不必相遇,但如果可以選擇,梁旭不願令時光倒退,因為這段時光裡有他無法割舍的衷情。它真實而鮮活地帶給他人生的希望,對未來的期待和向往。此刻仍是如此。如同終有凋謝而年年盛發的花朵,必将衰老而仍欲勃發的青春,明知有死而仍要繼續的生命。人生中總有令人永不言悔的美好。那或許就是我們相識又相愛的原因。梁旭輕輕握住羅曉甯的手。這兩隻手是長久地曾經握在一起,仿佛天生就應當永遠十指緊扣,熟悉又甜蜜的感覺,令他想起五月裡的那些舊時光。那時羅曉甯怎麼也不肯回家,他的狀态在梁旭和家庭中來回拉鋸。回家之後總是變壞一些,見到梁旭又好一些。而梁旭每次送他,都恨不得半路把他拐回家去。梁旭開玩笑地在計程車上問:“不回家了好不好,去哥哥家住。”羅曉甯立刻想說好,想了一想,還是搖頭:“不去。”“哥哥家不比你家好嗎?”羅曉甯居然懂得支開話題,他支吾了半天,忽然說:“哥哥,我想讓你帶我出去玩。”梁旭很是意外:“去哪兒?”羅曉甯又說不出來。梁旭向車窗外望一望,正巧走到雁塔西路,就快到他學校了,他向司機喚了一聲:“師傅,我們就在這裡下車。”羅曉甯懵懵懂懂地跟他下了車,梁旭握着他的手:“這是我的學校,是哥哥不細心,從前也沒帶你出來玩過。”羅曉甯不說話,膽怯地,他地想要掙開梁旭的手,可梁旭輕輕鉗着他的手腕,于是怎麼也掙不脫。梁旭并不多說話,隻是牽着他的手,也不顧旁人飄來的眼光。“來。”他引着他向前走。羅曉甯一路驚奇地張望,他無名地感受到高等學府四圍幽靜的氣息,來來往往的都是學生,這一條路上滿是蓬勃的春意,高大的槐樹沿路投蔭。五月裡,槐花開着。他到底還是有點小孩子脾氣,沒一會兒,羞澀和茫然就都忘了,他撒開梁旭的手,往路邊的壁畫跑:“哥哥!是馬!”這一次不是拒絕的推開,隻是忘形的撒歡,所以梁旭不再拉着他,他站在羅曉甯背後,彎腰向他道:“這是昭陵六駿。”“趙琳……六俊是什麼?”“是唐太宗的六匹馬,唐太宗死了,就把這六匹馬也陪葬了,埋在太宗腳邊上。”羅曉甯聽得有些怕,但唐太宗他知道,梁旭和他提起過,雖然記不清是什麼大人物,但總之梁旭令他對太宗有很好的印象。“為什麼要埋在腳邊呀?”他摸着牆上浮雕的駿馬。“因為太宗喜歡它們,它們也喜歡太宗。太宗戰場上打仗,這六匹馬陪着太宗,一起出生入死,是最好的朋友。”羅曉甯聽得出神,他睜大眼睛,瞧着壁上的特勒骠,雄健非常,雖然是浮雕,自有一種踏破千軍的神駿。兩人手牽着手,一齊慢慢走着,一面一面壁畫看過去,看畫上記叙的駿馬生平。看了飒露紫,又看白蹄烏,盛極而謝的槐花在他們身後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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