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貴妃舍不得讓自家兒媳婦連夜出宮,來回折騰。
恰好楚寒霄被皇帝帶走,沒有回來,便直接讓慕雲瀾到偏殿之中休息,反正東西都是現成的。
另外一側的禦書房。
皇帝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殿中,楚寒霄筆直而立,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許久,皇帝起身,将一個略有些陳舊的荷包拿出來,遞到了楚寒霄的面前。
“老三,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嗎?”
荷包明顯已經有些年頭,針腳歪歪扭扭的繡了一隻小兔子,上面布滿了塵土,還有一些重物的壓痕。
楚寒霄微微一愣,将荷包接過來,輕輕的拍了拍上面的浮塵。
荷包裡面有東西,他打開荷包的帶子,看到了裡面隐隐泛黃的紙張。
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讓他一時間感慨萬千。
“兒臣記得,這是母妃在兒臣生日的時候,送給我的禮物。
是她親手繡制的,上面還有兒臣的生肖圖案。”
楚寒霄看着上面淩亂的針腳,冷峻的眉眼略顯柔和。
“母妃出身西涼,從不喜約束,更不善女紅。
所以這小兔子腦袋有點扁,耳朵也是一隻長一隻短。
兒臣小的時候不懂事,還在暗中嫌棄過呢。”
皇帝眸光深沉,心中情緒複雜。
他并不知道這些。
前面幾個皇子年齡相差的都不算大。
楚寒宵小的時候,他在忙碌着照顧太子。
幫他啟蒙,為他請最好的老師,一心一意的想要将他培養成最為優秀的儲君。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要照顧太子,還要處理朝政,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其他的兒子們。
以前,他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可現在,卻突然發現,他這個父皇做得頗為失職。
“老三,你幼年的時候……”
楚寒霄擡眸看向帝王。
“父皇,小孩子總是忘性大,其實小時候很多事情,兒臣都記不得了。
就像這個荷包,如果不是父皇拿出來給兒臣,兒臣自己是回憶不起來的。”
皇帝不由的愣住。
“不記得了嗎?”
“一些特别開心的事情,兒臣還是記得的。
兒臣記得十歲生辰的時候,父皇送給了兒臣一把小弓。
還說等兒臣長大了些,就帶着兒臣去狩獵。”
隻是後來,他拉開了小弓,也能像模像樣的射箭了,父皇卻忘記了當初的約定。
小弓漸漸磨損,最終弓弦都斷掉了。
他也慢慢長大,不用人帶着,就能前往獵場。
皇帝再次愣住。
楚寒霄說的這些事情,他竟然全無印象。
楚寒霄接着道:“父皇,您叫兒臣過來,是想說小的時候,太後把兒臣關在小佛堂之中的事情吧?”
皇帝回神。
“的确是,那個時候,朕忙于前朝,對後宮有所忽略,也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楚。”
“父皇,兒臣之前在普會寺,曾經和了塵大師論過得失。
了塵大師說,世間事,一飲一啄,皆有因果。
如果沒有小時候的磨砺,也就沒有現在的兒臣。
母妃也教導兒臣,凡是不要太過計較自己失去了什麼,而是想想自己得到了什麼。
如此想着,兒臣心中的怨恨,也就盡數消散了。”
多年的折磨,造就了他現在冷情冷性的性格,他怎會毫無恨意?
若是以前,他會毫不猶豫的承認,表達自己心中所想,哪怕會因此讓皇帝不快,責罰。
是雲瀾和兩個孩子的出現,緩和了他身上的棱角和鋒芒,讓他不再那麼冰冷剛硬,也懂得了婉轉柔和。
父皇心中愧疚,那就讓他更愧疚一些吧。
他不需要什麼彌補,也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彌補得了。
所幸讓這份愧疚,化成對八寶和粥粥的好。
皇帝聽着,一時間有些語塞。
他仔細掂量着眼前的楚寒霄,不知不覺間,他的兒子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甚至連身量,都要比他這個皇帝還要高上半頭了。
他心中的愧疚沒有消散,反倒多了幾分怅然若失。
他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錯過了自己兒子的整個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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