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城人堅韌,這種堅韌全因世世代代身處于邊境,飽受戰亂之苦而來,從耄耋到垂髫,皆是如此。
客棧老闆的孫兒,不過六歲,病在床上喊肚子疼,叫聲凄厲。郎中進進出出熬藥施針,幾番折騰仍不見好,灰着臉走了。他這一走老人家更沒辦法,坐在店裡偷偷抹眼淚。
正巧楚滄和青奴來住店,又聽見樓上孩童的哭嚎。
眼見這孩子一直哭鬧,店家也無心安排他們住店,兩人便悄悄上去看看,眼見他肚脹碩大,呼氣如牛。
“這孩子會不會被鬼注了?”楚滄問道。
青奴笑道:“你見過吃東西砸飯碗的嗎,鬼注都消停着呢。”
“二位跟我來罷……”老店主見他們站在房門處,隻好擦擦淚水,将兩人先行安排入住。
他們兩個跟在老人家佝偻的背後面,楚滄忍不住發問:“可請過郎中了?”
老人家背對着他們歎了口氣道:“我就這麼一個孫兒,怎麼會不請呢……沒用……什麼都看不出來……”
青奴問道:“他是不是亂吃了什麼東西?”
老人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青奴,“姑娘如何知道的?”
“我曾見過和您家孫兒相似症狀的,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怕記錯。”青奴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勾起笑意。
老人家突然跪下,朝着他們兩個磕頭,“兩位神仙救救孩子罷,我就這麼一個血脈了——”
積攢下的隐忍傾瀉而出,老人哭了許久,被兩人攙扶下去坐定,他們自己也尋了椅子一同坐好。
青奴無奈道:“我曾路遇一餓慘了的少年,亂撿東西吃,肚子漲大如球,也一樣疼的大叫。”環顧店内,她不解道:“您家這是開店的,又不缺衣少食,他怎麼會去外面亂撿東西吃呢?”
老人家又面露悲戚,“您二位有所不知,骊城偏遠,少有貴客臨門,偶爾來的不是土匪就是官宦,大吃大喝,白吃白拿,從不給錢的。而我們店裡食材又貴,隻勉強餓不死罷了……想我那懂事的孫兒,見我辛苦,一直不願多吃東西,可孩子正長身子的時候,他定是餓了……”
“那他吃了什麼呢?”楚滄聽着樓上那孩童依舊在尖叫,想着那孩子若不早些救治,腸爛肚破的模樣。
“他說……他吃了别人的祭品……”
楚滄為難道:“這祭品多了去了,沒說是哪一家哪一處的嗎?”
老人家搖頭,“骊城和别處不一樣,全城的墳冢都堆在一處……”
骊城西邊有一府宅,早已荒廢多年。相傳此處風水不佳,居之有礙官運騰達、金銀滿箱。卻又得扶鸾請仙後的通靈,話說此處若是開作墳茔極好,可福澤子嗣。百年間,這裡便是全城百姓擠破頭都想死進去的地方。新墳累累舊墳多,這宅及其周遭成了埋骨場。
“有毒的地方,十步之内便有解藥。”
楚滄可不同意她這麼說:“被蛇咬了吃蛇,這祭品還能如何?再吃一口就能好?”
青奴努力回憶了一下,“當年那少年也是亂吃祭品,我記得他……忘了吃的什麼熱乎乎的東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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