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知道多久,楊康感到自己被人從身後牢牢地抱住,熟悉的氣息籠罩在他身周,兩人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楊康感到郭靖的心跳開始慢慢地平緩過來,輕笑道:“放手吧,在郭伯父的面前,成什麼樣子?”郭靖聞言便聽話地松開了懷抱,楊康還來不及失落,便發覺自己被他拽着轉了個圈,拉到了放着靈位的案幾前。段天德的屍身已經被郭靖處理掉了,隻留下了地上的一灘吓人的血漬,楊康正呆呆地看着,就發現身旁的郭靖已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平靜地朝案幾上的靈位徐徐說道:“爹,兒子不孝,這輩子不能替郭家傳宗接代了。”楊康吓了一跳,盡管他不信鬼神之說,但他知道郭靖肯定信的。在郭嘯天的靈位前這麼鄭重的發誓,幾乎等同于後世的求婚了。郭靖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楊康一眼。他什麼都沒說,但那眼神中包含了一切。楊康感到兩人交握的手中郭靖手心出的汗水,他知道今天的這一出,已是郭靖能做出來的最驚世駭俗的舉動了。不知怎麼的,楊康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垂下頭并肩跪在郭靖身側,然後朝面前的靈位叩了一個頭。再仰起頭時,已是滿臉的笑容,“郭伯父,你家的郭靖我接收了,若是不滿的話,千萬别來找我們,去找我爹算賬吧!”旁邊的郭靖拿他沒辦法地笑笑,扶着他站了起來。楊康皺着眉擔心着,也許他的義妹穆念慈懷着楊過,這樣楊家也不算是絕後,更何況他娘包惜弱根本就不會在意這事。但郭伯母肯定會在意的。楊康藏不住話,别扭了片刻就直接問出口道:“郭靖……郭伯母會不會逼你成親?”郭靖擡手把楊康額前的碎發幫他撥到耳後,笑着說道:“你在擔心郭家絕後?放心,我聽我娘說過,我爹其實算是郭家的旁支,有遠親嫡系的,隻是多年都不來往了。”楊康這才放下心來,不過,這種事郭靖很早問清楚了?他怎麼有股自己早就被人盯上的感覺?郭靖見楊康擰着細眉開始思索,便不慌不忙地岔開話題道:“父仇已報,我們這就回草原?”郭靖本以為楊康會同意,但卻發現他鎖緊了眉頭,顯然是有心事。當下也不催他,隻是等他想通了自己開口。果然過了不久,楊康猶豫道:“你怎麼看《武穆遺書》?”郭靖不知道楊康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但他确實也想過此事,略一沉吟便道:“據說是一本兵書,雖然我不覺得一本兵書就能轉變戰事,古有《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等等兵書,諸将無不熟讀。不過《武穆遺書》能引起衆人争奪,主要是因為這本書是嶽将軍所寫。嶽将軍與金兵作戰數年,所以我覺得這本兵書奇特之處,就是在于這是本破金秘計。”楊康點了點頭,郭靖雖然一向少言寡語,但隻要一發表觀點,肯定直中要害。“所以鐵木真想要這本書,因為他想破金。而金國更想要這本書,因為那上面說不定寫滿了他們的弱點,可以讓他們的軍隊更加強盛。”郭靖附和地點頭,随即不解道:“康弟,你怎麼說起這個了?”楊康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他說道:“若說,我知道這本《武穆遺書》在哪裡,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楊康的心跳得很厲害,若郭靖還是如原著般願意為南宋守城,那他也就陪他,雖然不想也不願,但也要和他在一起。郭靖雖然奇怪楊康為何會知道《武穆遺書》的下落,但隻要一想到黃藥師的身份,便釋然了。原本身為南宋皇子的黃藥師,他書房裡若是有什麼筆記或者圖畫記載了《武穆遺書》的下落,從而被楊康無意間瞧見,這也不足為奇。相比之下,他更在意楊康臉上難得出現的嚴肅神情。郭靖認真地想了想,才道:“我們去把《武穆遺書》取來,然後尋着朝廷裡的一個好将軍,贈與他,如何?”郭靖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是他卻知道,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本來表情緊張的康弟忽然輕松了起來,微翹的嘴角就好似一朵綻開的桃花,讓他忍不住傾身吻了上去。楊康笑着迎接郭靖的熱情,在被吻得意亂情迷時,迷蒙的眼角餘光中,好像是看到了有個白色的身影一晃而過。“怎麼了?”郭靖察覺到楊康的分心,在唇間呢喃地問道。“好像有人……”楊康皺了皺眉。他話音剛落,郭靖就帶着他一起沖到了門外。臨安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就算是剛剛有人窺探,此時也找不到究竟是誰了。鐵掌峰楊康也說不準那天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還是他一時眼花。但他還是小心地和郭靖出了臨安城後,特意繞了好久,才往鐵掌幫的方向而去。兩人一路西行,過常德,經桃源,下沅陵,其實路程離臨安隻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但楊康直繞了三天才到。遠遠的有五座山峰,排列得就和五根手指一模一樣,中間的最高,兩旁順次矮下來。最奇的是每座山峰又分三截,就如手指的指節一般,居中一峰尤見挺拔。郭靖早就聽楊康說過《武穆遺書》就在鐵掌山的中指峰第二指節處,當時還沒聽懂什麼意思,但一看這山峰的模樣,便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時已經是天色已晚,兩人簡單吃了點幹糧,将小紅馬留在山腳之下,繞到主峰背後,憑輕功而上。楊康知道這是鐵掌幫的地盤,第二指節其實就是鐵掌幫曆來幫主的埋骨之所,而在這之下的第三指節,便是鐵掌幫。夜晚的松樹林中,燈火星星點點,雖然鐵掌幫的人數衆多,但卻也隻是平常的幫派,楊康和郭靖隻消小心謹慎,便順利地登上了第二指節。兩人着意尋找,很快發現了一個足有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口砌似玉石,修建得極是齊整,楊康提防着洞内有什麼機關暗器,提醒走在前面的郭靖用足了十二分小心,卻平安無事地踏入洞中。郭靖正松了口氣,卻見身後的楊康停下了腳步,不由得低聲問道:“康弟,怎麼了?”他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仍在黑黝黝的山洞裡傳出很遠,隐隐還有回音傳來。楊康愣了愣,皺眉道:“我們這一路有點太順利了……”“順利還不好嗎?”郭靖啞然失笑。楊康聞言也不禁輕笑出聲,他大概是有些神經過敏了,這一路上他繞了多少個圈子,而且走的都是小路,沒有任何被人跟蹤的迹象。楊康想到這裡,定了定神,把手中的松柴點燃,借着火光,兩人繞了兩個彎,便來到一個天然的石洞内。這個石洞極大,足有一個禮堂那麼大小,上面垂下來天然的鐘乳石,洞壁上還有好多個洞口,想來還會通往其他石洞。地上還有或坐或卧的數具骸骨,想來就是鐵掌幫以前的幫主。楊康正想在洞中仔細尋找《武穆遺書》的下落,忽然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道:“何方小賊?敢闖入我鐵掌幫的禁地?”這個聲音響的突如其來,在洞内回音陣陣,讓措不及防的楊康和郭靖兩人都吓了一跳。隻見從某個洞口閃出一名老者,白須灰袍,手中還拿着一把扇子猶自扇個不停。楊康見他眼神閃爍不定,登時便想起一人來,笑着說道:“你說這裡是禁地,那你在這裡做什麼?”想必這個賊喊捉賊的老人就是裘千仞的那個廢柴孿生弟弟,來鐵掌幫的禁地偷寶物來了。裘千丈果然被楊康一句話問住,他本想一句話便把這兩個年輕人吓走,但沒想到反被将了一軍。楊康見他又想張嘴胡謅,甩手彈了個石子,便封住了他的穴道。郭靖不放心地上前又點了幾個大穴,這才和楊康開始找起《武穆遺書》。不多時便發現一具骸骨手裡懷抱着一個木盒,上面寫着“破金秘計”,一打開,正是上下兩冊的《武穆遺書》。“唉,這樣的一本兵書,卻被選做陪葬之用,也不知道這個鐵掌幫的前幫主是怎麼想的。”楊康歎了口氣,本還想搜刮些珠寶利器帶走,但卻怕萬一有什麼來曆,被認出來了就惹得一身騷了,便按耐住心情,把木盒抛棄,隻拿出兩本書貼身藏好,打算和郭靖按着原路返回。就這麼一轉身的功夫,楊康卻發現地上原本被點了穴無法動彈的裘千丈居然不在原地了,駭得他正想出聲警示,卻異變突起。郭靖搶到他身後把他抱在懷中。“砰!”一聲手掌拍在人體上的聲音響起,楊康感到一股溫熱的液體噴在了自己頸間,而在郭靖的身後,就是裘千丈獰笑的臉。楊康驟然驚駭之下,手一抖,原本點燃的松柴枝掉在了地上。洞内恢複了一片黑暗。楊康抱着昏迷不醒的郭靖閃到一旁,同時拿起地上撿的骸骨,不斷地四散抛去,影響對方的聽聲辨位。他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明明洞裡隻有那廢柴裘千丈,他沒有聽到任何人進來的聲音。可是裘千丈不能把郭靖傷得如此厲害,難道本來在洞内的就是鐵掌幫的幫主裘千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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