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在恒提起酒壺給盛煦然倒了杯酒,道:“我向陛下求了個恩典。我想加入龍骧軍衛戍南疆,西北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盛煦然的心蓦地一沉,失聲問道:“你不要苑娘子了?”
溫在恒頓住,轉瞬垂下長又直的眼睫,把眸底的情緒盡數遮蓋,心随之一寸寸硬結,在疼痛擴散開來之前将其凝固住,他喝了口茶,喉間微澀,神情自若道:“争取過,然天不遂我,人也無意于我,強求不來。以往是我自負其能,已失信于她,現今你看我,這條胳膊能不能治好還是未知,半殘之人,自己尚未找到立足之地,如何能給她提供庇護之所?她跟着柴峻也好……”他深吸口氣,擡眼看着盛煦然,拍了下他的肩,“已經過去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溫在恒的語氣是松快的,可盛煦然聽在耳中,心内卻愈發難受。他明白大哥這麼說不過是假裝釋懷好讓他放下過往,不要再引咎自責罷了。他也明白大哥說的皆是實情,令人扼腕亦無可奈何。盛煦然沒有再勸,如果他有未蔔先知的異能,能預知苑娘子明年春上會香消玉殒,他今日定會死勸大哥西征,把人搶回來再說。因那之後,大哥就徹底放逐了自己,一去嶺南不返,他們兄弟再見之時,時異人非,天下大變。
“西征之事你和英寶最好也不要參與。西北你們去過,柴家軍鎮守多年,民心向,軍心齊,地利人和。别看朝中請命西征者個個躍躍欲試,不過是想趁火打劫,以為柴家軍腹背受敵,兵力分散,此時大舉西征,穩操勝券,可打仗光靠人多豈非笑話?論戰力,他們還不如突厥,且長久以來又各自為政,一盤散沙,想要統籌合力,很難。内禍不清,外亂難平,斷看蕭梁的造化了。”溫在恒道。
溫在恒這話也就說給盛煦然聽,一個離心離德的朝廷,爛到根裡了,非自毀不能求生。
兩日後,溫在恒等到皇帝口谕和兵部調令,未做耽擱,簡單收拾了行裝,同冷巍、若杉一行三人打算就近從厚載門出城。行至西市,三人下馬走進藥堂讓夥計照方子配了些療傷的藥,出了門,正欲離開,忽然聽見後頭有人喊。
一個手提包袱的白衣少年向他們跑來,長随和護衛跟在後面追。
“是二公子。”若杉轉頭看着溫在恒道。
溫在恒也看到了,丢下手中的缰繩朝來人大步走去。弟弟在昀跑得很急,滿頭大汗,跑到溫在恒面前才刹住腳,彎着腰按着腿直喘氣。溫在恒想扶他一把,手伸出去又收了回來,隻問他怎麼來了。
在昀直起腰,頭歪向一邊,也不看溫在恒,盯着腳下,神情有些别别扭扭的。十四歲的少年長得偏他母親多些,頭頂到溫在恒的頸間,身闆稍顯單薄,膚色白淨中透着粉,此刻他皺着眉頭,顯得不大高興。
溫在恒見他不回答,笑了下,用衣袖擦了擦他額上的汗,捏捏他的肩膀,道:“一年不見,你長高了不少。”
在昀扭了下肩膀,嘟囔道:“你也知道一年不見了。”
“前日你下學,我剛巧在附近,見你好好的,就……”溫在恒轉頭看了眼旁邊,沒往下說。繼母不希望在昀同他多接觸,他記在心裡,習慣使然。
在昀眼圈微紅,有些委屈的望着溫在恒,問道:“哥你不回家,是不是怪父親把宗子之位給了我?”
“不是,與你無關。”溫在恒摸了摸弟弟的脖頸,安撫道,“無論我是不是溫家人,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弟。”
在昀的眼圈更紅了,手指蹭了蹭鼻頭,問他手臂的傷勢。
溫在恒将受傷和治療的經過三言兩語講了,“宮裡的禦醫也瞧過了,開了方子,慢慢調養看看。據說南邊的苗醫有些偏方良藥,輔以獨特療法,能接骨生筋,奏效更快。我去了南邊也找苗醫試一試。”
在昀将手裡提的包袱遞給溫在恒,道:“猜你今日會走,我到你房裡随便收拾了些衣物,你路上帶着。”
溫在恒笑着接過,叮囑他用功讀書的同時也要勤加習武,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能怕累偷懶,堅持下來身闆才能長結實。騎射也要找個好師傅跟着練,他房中有張頂好的弓讓在昀拿去用。
“那弓太重,我拉不動。哥,你……不回家看看嗎?你以前收藏的好東西,都不要了?母親回楊家了,父親事忙應也不在家中,你回去一趟看有沒有想帶走的?”在昀目含期待的望着兄長。
“沒什麼想要帶走的,都留給你了。”溫在恒拍拍在昀的後脖頸,看了眼天色,同在昀道别,又叮囑了兩句,上馬出了厚載門。
手裡的包袱沉甸甸的,溫在恒解開來看,見衣衫之間夾了個寶藍色的錦袋,裡面裝滿了銀裸子。他笑了下,回頭望了眼這個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都城,心裡多了絲釋然。
在昀拐彎抹角的勸他回家一趟,溫在恒豈不知他的用意?隻是那個家,便是有金山銀山他也不想再踏足。從前他的确是想得到宗子之位,出于對刻薄繼母的報複也好,出于對自己前程的考慮也好,這都是最直接也最便捷的路子。故而他哪怕懷揣一顆逆反的心,對父親的安排大多也是順從的,以期能得到父親的認可。别人都說他冷酷得有些不近人情,他也是這麼看待自己的,他的人生目标很明确,隻要朝着目标不斷進取,往前就是坦途一條,并沒什麼難度。
直到她出現,奇迹般的颠覆了他的諸多認知。譬如他看似堅定的人生目标不過一月的糾結搖擺就放棄了。譬如他看似冷硬如石的心被輕叩幾下就裂了紋。他曾苦惱得整夜失眠,怎麼能為個女人就舍棄理想抱負呢?兄弟們會怎麼看待他?他是不是中了什麼魔障?他告誡自己要遵從初心,不可妄動,他是有婚約在身的,且這個婚約對他而言十分重要,隻要同殷右相的孫女成了親,國公府的宗子之位非他莫屬,是闆上釘釘的。
可看她和柴峻越走越近,他心裡着實惱火,在她親手做了喜襪送他作賀禮時他還對她大發了一通脾氣,都把她給罵哭了。夢裡找不着她,那種又急又怕的心情醒後久久不能排解,逼得他去正視自己的内心。
什麼才是他最想要的?
娶貴女,掌大權,匡扶皇室,走上人生巅峰?
舍了一個她,這些他都能唾手可得。人生誰又能盡善盡美,誰又沒有遺憾呢?
然而他又反問了自己一句,如果舍棄光明坦途的一切,能得一個她,他是否願意?他在暗處凝望着那丫頭嬌俏的笑臉,靈動的雙眸,何止願意,他竟隐隐有所憧憬。
就為了這份憧憬,他把自己逼上絕路。
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人拼死他也沒争取到,心中那份憧憬已然破碎,但他不後悔。如果時光倒流,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願意為她再争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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