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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第1頁)

此時悶郁的天氣下起霧氣樣的東西,綿綿細細,梁凱禹把一半的花丢進坑底,似乎是笑了下,語氣輕緩:“當年因為我讓它住了一輩子狗屋,算是給它道歉。”

甯硯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滴,他嘟嘟囔囔:“道歉有什麼用?”

“是沒用。”梁凱禹說,“就是想讓你好受點。”

“我怎麼了?我好得很。”甯硯抱起骨灰盒,淚淌了一脖子,語氣如常,“我永遠也不想原諒你們。”

梁凱禹啞然。卻聽他接着說:“也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

當年的事是非對錯理不清楚,梁凱禹早已釋懷,或者說從未放在心上,但甯硯記着,并為此自責着,很難說他記了多長時間,壓抑了多長時間,梁凱禹一直覺得他不過是個被寵壞的臭屁小孩,可是這一刻,他知道甯硯不是個壞小孩。

後來他又在藍莓的骨灰盒上撒上花朵,随着塵土一并埋葬,埋時是他動的手,甯硯怔怔地流淚,他才發現甯硯這麼愛哭。

有人哭起來歇斯底裡,有人壓抑着抽噎,還有一類是無聲無息的、梨花帶雨的——雖然這麼形容自己的弟弟似乎有些變态,但是他想,甯硯哭起來真他媽漂亮。

他的眼睛裡像碎了塊琉璃,瑩白雪亮,眼眶紅透了,如同抹上嫣紅的染料,擡起來擦眼淚的手臂也是纖細的、白皙的,小姑娘似的,不,可比小姑娘嬌氣多了。

梁凱禹不過回家一星期,見過他哭三回。

回回見,他都靜靜想,以前青春期班裡女生情緒敏感,經常有趴桌子上悶頭哭的,擡起頭來時,整張臉都悶成紅色,和甯硯哭起來不太一樣,具體有什麼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他覺得自己是魔怔了,有點不自在。

埋好藍莓,甯硯左右觀望,還是找了塊木闆插上,打算先做個标記,墓碑等以後補。

兩人回去時,在客廳把剩下的飯吃了。甯硯吃得很兇,盡管還抽噎着,但嘴裡塞滿了食物,似乎是種發洩,梁凱禹給他倒了牛奶。

他嫌棄:“小孩才喝牛奶呢。”

試問哪個大人能說出這種話來,梁凱禹沉默,給他換成了水。

甯硯喝完水,擦擦嘴巴,毫無良心的走人,扔下梁凱禹一人在客廳裡收拾殘羹剩飯,梁凱禹無言以對,那種公主仆人的感覺又來了。

隔天又是周末,天空低垂,烏雲翻滾,眼見着要下雨。甯硯起床時已經八點,甯善興居然在家。

他一邊暗暗念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邊打着哈欠從樓上下去,客廳裡所有人都在,甯善興在沙發上低頭看報紙,梁凱禹坐餐桌邊上翻iPad,方婧詩就在他一旁拿着剪刀插花,他們互不打擾,又相處和諧。

甯硯是這副和諧畫面裡唯一一個走調的音符。他一出現,似乎就破壞了所有旋律,方婧詩放下剪刀,梁凱禹側目看他,甯善興擡起頭,眉間隐隐有怒氣。

又來了又來了,也不嫌累。

方婧詩給他倒了杯水,笑着說:“小硯醒了?廚房有給你留的早餐,我給你端過來。”

甯善興重新低下頭,看着報紙道:“讓他自己端,又不是沒手。”

一大清早火氣就這麼重,甯硯對他怒目而視,可惜甯善興一個眼神都不給他,方婧詩有點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甯硯走掉了。

片刻後他從廚房出來,端着早餐,坐在了梁凱禹的斜對面。

餘光裡方婧詩松了口氣,繼續去修剪花枝了,而甯善興如同座雕塑,除最開始的擡頭外,再無任何動作。甯硯輕輕哼一聲,吃了口三明治,卻見梁凱禹正看他。

那目光說不上什麼特别,甯硯斜了他一眼,梁凱禹對他一笑,清俊的面龐還殘留着幾分少年氣,卻也有趨向成熟男人的魅力,要是有小姑娘在他面前,怕是撐不過三秒就要拜倒于他的這張臉。

然而甯硯心如磐石,又吃了口三明治。

客廳通往後院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傭人拿着澆花的工具進門,朝着甯善興問:“甯先生,狗屋前的闆子您放的嗎?”

甯善興疑惑:“什麼闆子?”

甯硯猛地擡頭,語氣有點沖:“我放的,怎麼了?”

女傭一縮:“沒、沒怎麼。”

她心虛的表情被甯硯捕捉到,甯硯二話不說站了起來,一陣風一樣擠開她出去,梁凱禹随即起身,卻見甯善興放下報紙,歎氣:“這小子又犯什麼渾!”

一瞬間梁凱禹心上湧上股不太舒服的情緒,但很快又歸于平靜,他跟着甯硯去了院子裡——那塊木闆果然被拔下來了,埋藍莓的四周光秃秃,甚至于空曠。

甯硯整個人都要爆。炸,指着地方,大吼:“誰拔的?!”

傭人們戰戰兢兢,互相對視,沒人敢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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